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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很多的身份,我最后的身份是韩云峥的妻子,我曾经还是大图的长公主,也是古玉大王子额日斯的哈台,哈台用中原话翻译,便是夫人,是的,我,是一个和亲公主。

先来说说我大图国和亲公主的身份吧,中原大地有七个国家,大图只是其中一个国家,除此之外,还有临川国、汉国、楚国、齐国、仪国和梁国,图国东临高不可攀的阿拉德斯山脉,南邻天险秦江,西邻齐国、楚国,而北边,就是能征善战的游牧民族——古玉了。

古玉王阿斯兰,是一个铁腕手段的独裁者,曾经联合了他四个异母弟弟称霸了古玉草原,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打遍草原无敌手,统一了古玉九方草原。后来,阿斯兰自己与四位兄弟建了伦贝为都城,称为古玉王,大家都称他阿斯兰王,此时的古玉兵强马壮,风头无两,打的相邻的图国、北齐国和卡吉斯国毫无还手之力。

而我,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来到了古玉,准备嫁给这个传说中如魔鬼般的古玉王。阿斯兰王在未见到我之前,对我非常不屑,因为我是图国国君的贺宗平的女儿,阿斯兰觉得我做了他的王妃,便是让他低了父王一头,于是,在我即将到达伦贝时,我又被阿斯兰“改嫁”给了他的大儿子额日斯,这与我一国长公主来说,是奇耻大辱!但我简单思量了一下,同意了这个决定,因为,大图需要一个与古玉联姻的机会来休养生息,我的弟弟贺盛域需要一个时间坐稳王位,而我觉得,只要能达到目的,嫁给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所谓的...

我的父王贺宗平在做图国太子时,并不受祖父器重,相对的,祖父更加喜欢我的二王叔贺宗延,加上二王叔贺宗延娶了大世族韩家的嫡长女韩锦,朝堂上有了很大的支持,所以,父王的太子之位坐的十分不稳。

因此,父王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整日忙于政务,他的身边仅有包括我生母在内三个妃子。我的嫡母是世家黄家嫡女黄若清,温和善良,是有名的贤妻,我的生母赵环,是一个落魄贵族之女,在图国几乎毫无根基,还有一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邵氏。所以,父王膝下一直单薄,我记得嫡母在我母亲生下弟弟之前,生下过一个嫡子,但很快就夭折了,嫡母也因此伤了身子,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再后来,我的生母在生下弟弟贺盛域之后,因难产去世了,当时,我只有三岁,嫡母便将我和弟弟俩都养在了她的膝下,我和弟弟的身份便由庶子庶女变成了嫡子嫡女。

嫡母她温柔又善良,对我和弟弟极尽疼爱,弟弟还在襁褓中时,总是张着小嘴“啊,啊”的同我们说话,所以母后一直唤他阿域,我们在她的身边从未感觉到任何的委屈。那时的父亲高大英俊,对嫡母和我们姐弟关怀备至,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直到五岁那年秋天,父王成功即位为图国的大王,嫡母变成了母后,韩钰入宫成了父王的大夫人。

韩钰是图国最大的世族——韩氏当家族长韩天明的嫡三女,她的父亲和她的哥哥都手握重兵,她的嫡长姐韩锦便是我二王叔贺宗延的正妻,她的韩家是图国所有世族之家的老大,连母亲的黄家都比不上,所以她骄纵跋扈,从来不将母后放在眼里。

那时候,我总觉得父王很荒唐,在我看来,韩夫人虽然美丽,但蛮横无理、穷奢极欲,总是随意冲撞母后,还苛待我和弟弟,对宫人、太监更是随意责罚,但,父王却对韩夫人十分宠爱,爱到对她所有的骄纵无理都听之任之,爱到眼里几乎容不下任何人,几乎日日都宿在她的昭华殿。韩夫人入宫两月余,便有了身孕,韩夫人对所有人说她腹中若是儿子,将会是大图的太子,而我的弟弟贺盛域只是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头,其实身份非常的不堪。

即便是这样,母后也从未在我面前埋怨过父王,她对我说过:“你父王是有苦衷的,只怪我的家族势力不能给他更好的助力而已,但他会拼尽全力,给你和阿域争一个明朗的前程...”我当时并不能理解母后的话,明明是不同于以往的冷落,怎么算是有苦衷!

直到韩夫人在临盆之际,我的二王叔贺宗延发动了宫变。

那天晚上异常的闷热,我睡不着,因为当时母后的母家黄家被韩家诬陷与山匪勾结,意图谋反,母后也被父王禁足于瑶光殿,即便后来已经查清母后是清白的,但我始终等不来父王解除母后禁足的命令,抵不住思念,我趁着孙嬷嬷睡着偷偷溜出了我的启祥殿去找母后。

路上,突然开始电闪雷鸣,我吓的抱住耳朵开始跑,直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再次电闪时,我看清了,绊住我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而我的脚下,已经血流成河!我好怕,开始闭着眼睛乱跑乱撞,直到闯进了韩夫人的昭华殿,看到了立在殿内的父王。

昭华殿也很乱,因为内殿里,韩夫人正在生产。父王看到我后,示意我不要说话,不一会,接生产婆悄悄在父王耳边耳语了几句,父王点了点头,产婆又进了内殿,韩夫人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

父王将我抱到偏殿,他在我语无伦次的讲述里,理了理我的头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怀亦别怕,今天的宫变,是父王逼你二王叔的,不过你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我在父王的怀里听着外面的刀剑之声越来越近,直到二王叔的声音响起:“贺宗平,你个缩头乌龟,快出来!”

父王让贴身侍卫楚兴东护着我留在偏殿内,我透过窗户看着父王的背影在电闪雷鸣中变的分外高大。

二王叔在声嘶力竭的数落着父王罪状:逼宫祖父,囚禁亲侄,奸淫弟媳,迫害亲兄,包庇意图谋反的黄家和崔家...

父王静静的听完,开口说道:“第一,我本就是图国名正言顺的太子,受父王器重,却被你从中作梗,父子失和,父王身体自来不康健,寡人只是在父王殡天前赶回王宫,何来逼宫之说!第二,你子贺盛坤品行不端,年仅十二岁便知调戏宫人,推我大图长公主怀亦入湖,险些溺亡,如此失德失行之人,寡人只囚不杀,已是仁慈之至。第三,奸淫弟媳,可笑之极,你夫人韩锦的颜色,比之我随行女官尚有不足,怎可能引寡人做下此等荒唐之事,个中缘由,你细品便知!第四,迫害亲兄,呵,寡人彻查贪污受贿,杀了几个大图的蛀虫而已,与你,只算牵连,何来迫害!所谓法不容情,包庇不责,寡人愧对大图江山!第五,你说寡人包庇黄家和崔家,寡人问你,黄家与崔家何罪之有,不过是韩氏栽赃诬陷,你真以为寡人是那眼瞎耳聋之人?!”

“贺宗平,你只管说破大天去,今天,你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二王叔杀红了眼,指挥着弓箭手对准了父王,却在他还未下令之时,与闪电之中被射穿了头颅,倒了下去,紧接着,黑压压的侍卫从殿里的各个方向涌了出来,原来父王,真的是早有准备!

在快速解决了跟随二王叔的同党后,楚兴东砍下二王叔的头颅从昭华殿出去了,父王回到偏殿,抱起惊魂未定的我,柔声说道:“怀亦乖,跟着秦公公去瑶光殿找母后吧!你不喜欢韩夫人,寡人知道,但韩氏,还不到被除去的时候,你放心,大图的太子之位,以后,只属于阿域!”

那晚,尽管外面一夜嘈杂,但我在母后的怀里睡的很踏实。

第二日,我听说韩夫人生产时体力不支晕倒,胎儿闷死腹中,据说,是个十分健壮的男胎!后来,她又遭遇了大出血,恐怕以后,也无法再生育了。天象司的人说,是因为二王叔的宫变,血气冲撞了韩夫人所致。韩锦是被一条白绫勒死的,其子贺盛坤被囚禁于暗牢,很快也死了。

父王说的贺盛坤推我入湖那日,我依然记得:韩锦和韩钰做为嫡亲姐妹,自来亲近,韩锦经常入宫陪伴怀孕的韩钰,贺盛坤做为韩锦和二王叔的独子,也经常入宫来。那日,我与多鱼姐姐在花园放纸鸢,坐在湖边休息的时候,贺盛坤突然从假山里跳了出来,吓了我们一跳,我知他平日里惯爱捉弄人,并不愿与他纠缠,准备走时,他却看见了多鱼姐姐的美貌,不断地拦着我们的去路。

我扑过去使劲推贺盛坤,却被他一个甩身,脚下不稳,生生跌到了湖里,多鱼姐姐看见我落水,吓了一跳,扑通一声也跳入了水中想要拉住我,但受惊吓乱蹬乱打的我根本不是多鱼姐姐所能钳制的,直到冰凉的湖水将我淹没,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到快死是什么感觉。

我被救起时,只听到抱着我的少年吼着呆立在一旁的贺盛坤道:“看什么,叫太医,备火炉!”随后少年抱起依旧昏昏沉沉的我飞快地往湖边的小榭跑去,我睁开眼,看到少年好看的脸在骄阳的衬托下,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明明他是和我一样刚刚从冰冷的湖水中出来,可他的胸口却似乎燃着一团火...

孙嬷嬷说我当时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只记得我当时走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白茫茫雪地里,周围很冷,很静,我很害怕,我一直跑,可无论怎么也跑不出那片白,那片冷,直到一双手将我温柔的抱在胸前,还是那个少年,他说:“别怕,尽管抓住我,我会带你走出这里!”我终于感到了踏实,我只是贪婪的看着他在骄阳下好看的脸,由着他抱着我飞快地奔跑着...

后来,我问起孙嬷嬷那人是谁,孙嬷嬷支吾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那是韩夫人的侄子、尚书韩锋的儿子,好像叫韩云峥,不过,您可别在王后跟前这么问,韩夫人的外甥害您落水,侄子又将您救起,韩夫人现在正在跟大王耍无赖呢,王后气的可是不轻,估计是不会认这个恩情的,您也别去触王后的霉头。”

从此,韩云峥这个名字便藏在了我的心里。

尽管韩夫人在那次宫变之后因为嫡姐韩锦的离世对父王有过怨恨,但父王依旧很宠韩夫人,甚至因为她不能再生育,对她的怜惜更胜从前,韩夫人自然是无法抵抗父王对她的好的,所以没过多久,两人便和好如初,韩夫人因不能再做母亲,估计是有所图,对阿域的态度好了许多,只是还是不喜欢我,不过我不稀罕,因为,我还有母后护着!

我的亲生母亲赵环是在我三岁那年生弟弟时去世的,我只知道从我出生起,她便因体弱很少管我,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由嫡母照看,我对她的样貌记忆已经模糊了,孙嬷嬷倒是经常说我长得很像我母亲,我只依稀记得我曾经躺在她的怀里,她轻轻的拍着我,很温柔。我还记得她经常说给我的话:“怀亦啊,我只是侥幸得了你父王的眷顾,才有了你,可我的出身不算高,与你实在没有什么助力,你嫡母她为人慈善,你要好好待她,只有认了你嫡母,你才能得一个安稳的前程...”我一直很听话,人前人后,用我仅有的三岁小孩的词汇把对我嫡母的夸赞一度超过了对父亲的夸赞,所以嫡母一直很疼我,甚至在收养阿域时,力排黄家的众议,将我也一并认成了嫡女,给了我嫡女的所有荣耀,也给了我和阿域远超越生母的温暖和爱。

母后的身体原是不错的,但因为她嫡子夭折,伤心之余便留了病根,我记得她东宫时便时常汤药不离手,后来到了王宫,成了一国之母,事务繁杂,劳心劳力,再加上韩夫人入宫后对母后的各种刁难烦扰,母后的身体更不如前。经常给母后看病的江太医悄悄对我说,母后这次是因黄家遭到诬陷时父王的态度,再加上母后的父亲也死于这场祸事,她身心都遭打击,引发了她体内的弱质之症,已然油尽灯枯!我自然是不信的,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她好起来。

但母后最终也没有好起来。

那天,母后派自己身边的吴嬷嬷叫来了父王,当着我的面,问父王:“大王,臣妾命不久矣,您跟臣妾说句实话,您当初顶着先王和韩家的压力,执意不娶韩锦为太子妃而娶我,究竟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我温婉和善的性子,能让环儿在东宫过的不那么艰难?”

环儿是我的生母赵环,她落魄贵族的身份是绝对做不了东宫正妃的。

父王紧紧握着母后的手,说道:“若清,我,我对你的感情,你不必怀疑,振作起来,我和怀亦阿域都需要你!”

母后听到这话,似乎是释怀了,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若清懂了...”母后咳嗽了几声,轻轻说道:“我本以为,你会因着我现在这可怜的样子,对我说一句:你确实是真心爱我,确实是真心求娶我,但,你若真的那样说了,我又会想,你说的会不会是真的,会不会是可怜我、骗我,咳咳,你这个回答,我很满意...宗平,我终究,只是你护住环儿的一颗棋子...我一辈子都不如环儿...”

父王紧紧抱着母后,摇着头默默垂泪,母后擦去父王的眼泪,摸着父王的脸,温和的说道:“不过,环儿她那么美,那么善良,又救过落魄时的你,你对她用情至深,也是对的。咳咳...环儿对我向来敬重,还给我留下了这么一双可爱的儿女,我,我也是没办法去怨她的...”

母后说到这里,脸上显出了许久未见得红晕,我见她压了压气息,接着说道:“宗平,其实你一直不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那日听说你为了求娶我,同先王顶了嘴,被先王罚了跪,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母后眼里噙了泪,但面上还是笑着,她看着父王的眼睛,说道:“宗平,你身边的李多鱼,姿色与环儿不相上下,当初你被贺宗延派出的刺客追杀,她虽是无意,但也终究帮你脱了困,我看出来了,她,不是韩钰的人,我死后,你纳了她,她还年轻,身体也算康健,定能陪伴你到白头,这样,也算了了你的遗憾,咳咳...”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母后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变得惨白无比,父王慌乱的喊太医,却被母后紧紧拉住了,我能感觉到她是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拉住父王的那双手上,她说:“宗平,我现在只想要你的保证,我要你保证,绝不准韩氏女生育的子嗣做太子,要全力,保阿域做太子,你,你能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