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天陲融化,霞光渐渐隐没。
俞氏轻轻走来,把一碗豆腐玉蕊羹放在案桌,然后用火折子把油灯点亮。她换了纱缎小竖领中衣,以及玉兰色挑线裙子,与前些日子的华冠丽服相比,反衬出一种洗尽铅华的娟秀。
沈钊搁下沾了墨汁的羊毫笔,目光在青白瓷碗停留了片时,道:“如今局势已稳,你若想回筮州,就随荷儿与程墨一起。我近日实在无暇分身……”
花窗钻入清风,吹得烛火荡起一丝丝的炽热,不经意揉进她眼里,激起昏昏的刺疼。
是了,他如今成了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得又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且尚未娶亲。消息一经传出,想必过不了太久,府邸的门槛就会迎来一大拨媒人的踩踏。
她垂眸在白底杏花的绣鞋,忽然间自个儿都觉碍眼,转身走了出去。
外边暮色微暗,院门悄然闭拢。俞氏停步在门前,伸手推了一下,没能推开。
她眉眼黯然,垂下春笋似的纤指,就那么静立着。
晚风里夹缠了缕缕凉意,与极淡的花草香气。沈钊不知何时驻足在石阶上,凝望她的背影。
起初注意到她,确是因为她的姿容与沈茹兮有几分肖似,既同住一条巷子,平日里也耳闻许多关于“豆腐西施”的流言蜚语。后来无意中救了她一回,有了接触,倒是觉得这女人外柔内刚,玉洁冰清,带有几分骨气。
思及这里,沈钊身形一动,行走如风,转眼就到了她身侧。
“我还未说完。”他目光落在她细长的眼眸,“你若不愿回筮州,可以留在这里。”
俞氏再次推了推门,无果。
一只刚毅又坚实的手探过去,握住她的指尖,只觉滑泽沁凉。
“我命不好。”他嗓音低沉微哑。
她忽然转过身来,自夜色中仰起莹亮的眸,声音携了些气性儿:“谁敢这么编排你,哪里不好了?要较起真来,以前整个镇子就属我最命硬!你既不喜,我走便是,为何说这些糟践自己的话……”
他常年结霜般的神情在她的话语中渐渐回暖,手上微一使力,把她拉入怀中。
“抱歉,婧芬。”他低声唤她的闺名,“我不知还要忙多久。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给你操持了。”
俞氏先是呆怔,旋即眼里充盈了无限的乐意,然后,她朱唇抬起,轻轻吻在他的下颏。
沈钊愣了会儿,缓缓说:“荷儿可能在看着,门是她锁的……”
她哎呀了声,羞臊的提起裙裾,小跑几步,登上阶,躲往抱厦里去了。
沈钊见状,嘴角不经意有了点儿上扬的幅度。
一棵发出嫩芽的高大梓树上,李荷依靠在他的肩头,嗓音像蜜一般悦耳无比:“呵呵,真好。”
程墨不动声色的看向被一股微蓝灵力紧锁的漆木门,只觉在这一点上,她简直深得苗氏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