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得露出媚靥,纱衣飘动,出步甚小,然顷刻就绕过侍卫们,到了离他半丈处,说:“只是我们姐妹几个不比凡间女子,君上今夜恐怕无福消受了。”
他脸色陡然阴翳,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同时抬起黄铜假肢,轻轻击掌。
几个藏黑色袍子的人从隐身处闪出,疾速跃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不停摇晃手里的青铜铃。霎那间,地上雕刻的阵纹迸溅出无数道刺目的光,将几个女子牢牢困在光束里,森白一片。
“雕虫小技。”清冽的嗓音穿透而来,蓦然抵达他们的耳畔。四个术士猛然一惊,捏在指间的青铜铃猝然脱手而出,疾如旋踵往高处的赤金屋脊飘去,稳稳落入一名墨发飞扬的玄袍男子掌心之中。
“这是什么法器啊?”李荷挨近了细瞧。
他轻笑,把几枚青铜铃塞入她莹润的手心。
立于阵中的绛纱女子失去束缚,深黑的眼珠透出一股浓浓恼怒,只见她霍然张口,朝着术士吐出一簇硬铮铮的白色蛛丝,丝如白瀑,连绵不断,只消瞬间便将他缠裹成了茧状。其余几个蛛女如法泡制,把术士们统统变作动弹不得的大茧子。
“快上!”大监面色慌张的退到闻豫身侧,“拦住她们……”
话语中,潜伏着的数十名大内侍卫拔刀出鞘,全然蜂拥而上,与蛛女们缠斗在一处。须臾,花丛微动,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倏地窜出,加入刀光剑影的混战。
绛纱蛛女的背后,一柄厚重的刀刃反射天光,挟裹狂风劈来。她堪堪回头,就见臂力极强的某人五指关节紧抓,直接把那个举刀的侍卫提起,旋即反手扔了出去,像扔一块破布似的。
她神情一愣,又见这人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些木棉花粉,显得古怪又好笑。
“小晖,你使兵器跟他们打嘛,不然又要弄伤手了。”轻灵灵的语声从上方飘过来。
鲮鲤思索了一瞬,跃到一个侍卫跟前,利爪一伸,夺过他手里的刀,说:“借用一下。”
侍卫:“……”
“邪仙,竟与妖为伍!”被蛛丝裹起来的术士在地上扭曲挣扎,面向殿顶语气愤愤。
一块鱼鳞状的金瓦“嗖”地飞来,精准无比的把他额头砸出一个鸭蛋大小的包。
“不许骂我师兄。”李荷拍了拍手,不悦的噘嘴。
程墨不以为然的睥睨着:“孰正孰邪,孰是孰非,来日自有公论,就不劳诸位挂怀了。”
眼见庭院中的战况呈现一边倒的趋势,闻豫脸色阴沉,踅身正欲后撤,一支沾血的金錾连环花簪破空掷来,击中他的左腿膑骨。
他骤不及防的趔趄了下,跌倒在细墁地面。
一袭灰紫箭袖长衫的男人自几棵木棉花树间走来,他单手握着长刀的柄,刀尖低垂,一步一滴血,在地上拉出一道鲜色的笔直长线。
“龙钊?”闻豫脸色倏然大变,“你怎么没死?!”
他眼神如刀锋一样凛冽,内里藏着凌厉致命的杀机,越走越近,握刀的指骨陡然屈起,蓦地扬手一挥,半空洒出一线血色。
大监身体缓缓栽倒。
“自然是为了亲手送你们母子下去团聚。”他语调极冷,像在冰里过了一遭,“到了碧落黄泉,莫忘了给酆后,以及当年遭你残害的数百条人命赔罪。”
闻豫瞳孔缩紧,还欲说些什么,忽觉一道寒气掠过脖颈,刹那之间,他眸底倒映出一片血红,所有的思绪彻底归于寂灭。
春日芳菲,奈何木棉飘零,残红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