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城破了。”内侍太监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纱帽被风吹落在地上,滚了滚,停在墙角。
城楼上的风很大,可站在城楼的春夏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他的话。
一字不差。
城破了。
她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军队,瞬间感觉到了窒息。
即便她与他的开始是因为权利的联姻,但春夏想,他们的结束起码也应该是体面的。
“看~皇后在城楼上。”不知是谁说了一声。
他闻声抬起头,金黄的盔甲像是剥开乌云的日光,一瞬间春夏同他对上了眼。
马上的他戎装精练,手持长剑,要是回到初时的年纪,她还是会动心,动情的。
春夏定定的站在门楼上,远远的却能看见他眼里的冷,他向来都是这样,不曾给过任何温度,永远是捂不热的石头,那决绝刺骨的寒戳到心底,随即是无尽的绝望。
一个棋子。
一个弃子。
她……从来都身不由己。
忠孝难全。
楼下的男人唤人送上了弓箭。
“过来。”春夏指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那太监看了春夏一眼,跪着爬过来。
春夏顺势一脚登上了城楼的围栏。
她是丞相在外的私生女,及笄之年被乡下的嬷嬷送来相府,那是以为这是一步登天,从此锦衣玉食,吃穿不愁。
当时欢呼雀跃,以为上天眷顾。
后来......
春夏还记得,嫡母看她的眼神,就像嫌恶一只恶臭的老鼠,哪怕后来穿上了美丽的华服,戴上贵重的首饰,她却更加厌恶。
不仅仅是他,还有父亲。
他无视母亲的训斥,无视恶毒言语,无视动辄打骂。
冷漠的,似乎春夏只是一只毫无关系的蝼蚁。
后来皇帝指婚,在众多女眷里选择了她。
她又抱着同幼时回家的心情,做了太子妃。
一如既往。
还是厌恶。
有时她会跪在佛前,思想着或许这是前生积攒下的业障,以至于今生不得不偿还。
是啊!
她该知足的,无论权势还是地位,这天下能有几个女人可以拥有。
后来她又成了一个多余的,无关紧要的人。
后来,皇帝病危。
丞相以边境不安为由,支开了太子。
皇帝驾崩,父亲又以当朝丞相为由暂理朝政。
不知是哪里的捷报说太子战死沙场,满朝上下泣不成声,唯独父亲位居高堂声称还有希望。
太子不曾碰过她。
父亲是知道的,他眼线众多,对于此事绝不可能不汇报。
十月怀胎终终是瞒不过众人的。
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怀孕。
室内站着一排排的男人,眼神明目张胆带着欲望。
她瞬间作呕。
堂堂太子妃,堂堂宰相千金,像是勾栏随时被践踏的女人,“父亲,可否让春夏休息几日。”葵水刚至,他看着春夏不得不点点头。
从小到大,她无依无靠逆来顺受,做父亲更是知晓这颗棋子扇不出妖风。
之后的几日她想了许久,她同父亲袒白是自己是如何如何的眷恋太子妃的权利,又如何如何享受一朝国母头衔,若他日诞下麟儿,便让父亲主持大局。
父亲看了看春夏,第一次流露出欢喜的神情。
可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及笄的小姑娘,会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神色,而高兴一整天。
父亲兴致高起。
她趁着空档叫内侍端来酒,然后清走了内官。
“父亲,女儿敬你。”倒上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倒在地。
用最大的叩拜仪式,五体投地,整个脸几乎埋在地上,宽大的袖袍像伞一样打开,俯首称臣一般,表明衷心。
她记得初当太子妃时,教习的嬷嬷训斥总做不好,不是袖口打不开,就是裙摆被压住了。为此她半夜起来偷偷练习,生怕被别人发现资质平庸,难当太子妃之名。
父亲更加开心,他一杯接着一杯,酒过三巡便说漏了一个秘密。
原来当初她不是太子妃第一人选,皇上想要的是嫡妻之女,因为酷似大姐才被父亲从乡下接回来。
母亲是大将军之女,而皇帝想要用大姐来牵制两家,春夏的存在实则是替代大姐。
父亲说完,她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他说要不是春夏这么听话,这么能忍,或许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春夏也笑了,笑得很开心,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一个棋子。
一颗异想天开,天真烂漫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