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池塘边,绿意盎然,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池塘边的二层小楼不大却很精致,楼前的鹅卵石小道一边连接着通往主院的长廊,一边连接着去往府中的药园子的青石板路,临近池塘处,立了一排低矮的小栅栏,栅栏边立了一块小牌匾,上面是稚嫩的字体,写着“尘心小筑”。
此时的小筑内,正躺着一个受伤昏迷的小姑娘,一个老者正在聚精会神地为她施针。门外站着一中年医者和一个身姿颀长的年轻人。
小姑娘的眼帘颤了颤,似有醒来的迹象,她努力了半晌,始终睁不开眼睛,心口感觉到了一阵窒息般的疼痛,脑壳抽抽地疼,让她想尖叫而不得,她想抬起手敲一敲脑袋,却被温柔地按住了,一阵低沉浑厚的嗓音慈爱地响在了耳边:“阿暖,乖,别动。祖父正在给你施针呢。”
祖父吗,这个称呼有点陌生,可是这声音又好熟悉,仿若从她记忆深处传来,还没等她睁开眼睛看看,心口碎裂般的痛苦让她蜷起了身子,急咳之后猛地吐出一大口心头血,这波急痛还未缓和,她就被脑中汹涌而至的记忆潮水给淹没得又昏了过去。
老者心焦却不慌乱,上前搭脉后,久久未置一语。昏厥过去的小姑娘并没有看到老者眼中复杂的神色,此时的老者却如卸下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随即吩咐小丫头收拾房间后去厨房煎药,而后深深地凝视着小姑娘,又在浓浓地叹息声中落下了一行清泪,说不清是该开心,还是该悲痛,情绪之复杂几欲叫人心碎。门外的二人进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而陷入记忆海洋中的小姑娘,眼角探出了泪花。
她看到了她的爹爹和娘亲带着她回家奔丧,祖母的后事办妥后,就把幼龄的她留在了家里,留给了祖父照看,她泪眼婆娑地哭求着即将远行的父母:“爹爹,娘亲,别走,别留暖暖一个人……”。无论她如何哭闹,父母依然决绝地将她留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祖父阮重精通五术,医术超然,可身为太医院医正的他太忙了,尽管祖父待她关怀备至,教她读书识字,可是能陪她的时间真的不多,她大多数时候是孤独的。
她看到了叔伯婶娘对她的慈爱和心疼,可是却填补不了父母缺席在她心中留下的空洞。
她看到了她的堂兄长和堂姊们,带她玩耍,陪她读书,逗她开心,护得她这个小妹妹跋扈又嚣张。她喜欢他们,却也羡慕他们。因为她这一房,只有她自己。
她看到了一个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的少年郎,因着未婚妻晴阳郡主仙逝而变成了如今深沉寡言的将军,她感到莫名地心疼,她认得他,那是长兄的挚友穆琰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