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委员长有令,‘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党国的基本国策,又是图存御侮的策略!鉴于时局,维护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和形势稳定,是村公所的要务、大任务!它压倒一切!听清楚了吗?压倒一切!”他顿了一下,“捐税、地租、壮丁和村里务工,样样不得有误。误了,以通匪罪论处!”
台下一阵躁动。
“保长啊,人都快饿死啦。顾顾眼前吧。”李艄的三叔在人群中大声说道。
“是啊,是啊。人都快饿死啦,拿什么交租、交税啊。”台下一片叫苦声。
“砰砰”两枪,赖保长凶相毕露,拔枪弹压,“不要脑袋的你就再叫叫苦!”
剑拔弩张之际,一阵马铃声传来。
这马铃声是人们熟悉的——赖保长更熟悉。
“黎乡绅回来了,黎乡绅回来了。”赖保长瞬间变了一个人,忙不迭的差人迎接去了。
你还甭说,黎乡绅就是“亲民”。一下马,听说开村民会(其实是听见了枪声),就故作镇静、满面笑容地来了。
几个月不见,黎乡绅越发地滋润了。黑黝黝的脸泛着油光,走起路来悠悠的一派绅士风度,加上那黑明发亮的文明棍,更显得不同凡俗。
“黎大夫,黎乡绅,你可回来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东拼西凑,交了地租,还欠下一屁股债。”一个老者说着、说着,就要哭了,“就是到了孙子辈也还不清了呀。你说说我的日子咋过哇。”
“上个月,一伙蒙面人擦黑时闯进我家,抢走了我家仅有的七八斤种子,牵走了我家那头黑老犍,还打伤了俺孩他爹——现在还下不了床呢。”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又泣不成声了。老者抱头坐在了地上。
“更吓人的是,住在村北的陆老头家的姑娘青儿,大白天被一伙强人硬生生地抢走了呀。”一个老者余恨未消,“眼睁睁地看着青儿哭死觅活不得,那时民团都上哪去了呀?”,这位老者是豁出去了——“在村里的人都知道,青儿被抢走几里地,快拐过交兑村嘴儿了,赖保长才出来站在村外的炉渣坡上,朝那方向放了两枪……”
黎乡绅闻言,脸色陡然一变,“青儿,青儿……”他喃喃自语,脑海里即刻现出青儿的模样:细高挑,细腻白嫩,粉面朱唇,柳眉眼水灵,含笑暖三春……直教他想入非非好久了,欲借她家欠债累年、确实无力偿还之时,再施以援手,把她招为丫鬟抵债,慢慢图谋,何愁翻云覆雨、鸾巅凤颤不成。谁成想现如今青儿竟在他人卧榻,尽人之欢——
他顿时醋意大发,恼从中来。
“赖苟升!你这屌球保长是怎么当的?民团是干什么吃的?你还想不想干了?”黎乡绅勃然大怒,原形毕露。
赖苟升像夹尾巴狗似的耷拉着脑袋:“你老训诫的是。我该死,我该死!”赖苟升抽起了自己的嘴巴。
“他跟土匪原本就是一伙儿的。”人群里有人嚷了一句。
“他们跟土匪原本就是一伙儿的,一伙儿的、一伙儿的……”
衣衫褴褛的人们攘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