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困惑:他在干嘛,跟要了他命似的,连扶都不扶她一下,眼中一点关切的情绪都没有,这怎么能彰显他对她爱意深厚甘愿倾家荡产啊!
沐冉不得不眼神示意道:还不上来扶下!
盛华男看是看懂了她的眼神,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敢不敢又是一回事啊!那双不知在哪里盯着自己的冰冷眼神,他没看到都能在无形中感受到十足的压迫气势,他怕把自己命给扶没了啊!
见他竟然还在那僵站着,沐冉无奈地叹了口气,微转过身,手指掩在宽大的袖子中轻轻一拂,擦过盛华男的手边。袖中手腕一动,指尖微曲带着他的手掌一翻,繁复重袖下,仿若盛华男贴心地伸手相迎,扶上了沐冉的芊芊素手。
盛华男浑身一凛,分明感受到冰冷的眼刀劈了过来,他慌忙想缩回手掌,被沐冉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捏住了腕骨,她声音匿在齿间,眉眼含笑地瞪着他:“你还能不能好好演了,这份上了,你要敢出岔子,小心我揍你!”
盛华男看着那仿佛亲昵牵在一起的手掌,实则被沐冉捏地生疼的腕骨,再想到此刻隐在暗处的月泽一,简直欲哭无泪。
“盛郎,我们快些进去吧,你不是说还想在观中挂祈福牌么,晚了就挑不到好位置了。”沐冉轻柔着声同他说道,微垂着眼似有些羞怯,只有站的近的盛华男才瞧见她方才快速地满含警告地白了他一眼。
他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拉开个弧度,勉强呵呵笑了两声道:“走,走吧。”眉眼虽是弯着,但眼中全是苦意,他扭头求救似的望了望郤苻。
郤苻抱着华贵的锦盒,垂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少爷,你自求多福吧,郤苻已经尽力了。
盛华男更绝望了,被沐冉半拖着进了观内。
这观原是废弃许久,久到本镇的居民都不记得它原来的名字,门匾也破败得让人辨不出字来。是不老泉的传说开始,此观才开始兴盛起来,观名“流芳”二字也是观主后来赐下。
流芳观内偏殿许多,但轴线处设立的主殿不过三座,首座是一尊女神像,宝相庄严,雕刻漆身精巧华美,唯一叫人感到遗憾的可能就是那双紧闭的眼眸,未能让世人窥见其完整神韵。
因是女神像,再应上不老泉的传说,因而颇得女子青睐。沐冉看到前前后后已经有六波人马祈愿遇到如意郎君,八波人马乞求赐下麟儿,五波人马央求长生不老,还有三波人马比较冷门点,希望进士高中,唯有一人求了富贵滔天。
沐冉立在身侧瞥了眼正虔诚跪拜在那里的盛华男,是不是越有钱的人越想着搞钱?
盛华男捐了些银两进功德箱内,撩袍起身见到沐冉一动不动,便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不求点?”
“求她?”沐冉抬眼看了那神像一眼,耸了耸肩笑道:“求人不如求己,何况你不觉得这神像有些眼熟么?”徐肃塑的神像,凭何让她参拜?
盛华男捏着把扇子压在胸口,同郤苻一道往后退了几步,又再细细地端详了那神像一会儿,转头又看到沐冉递过来的“你猜到了吧”的眼神,状似要了悟地张了张嘴,“啊”一声刚开了个头,陷入一阵沉默后,最后还是摇摇头闭嘴抿了抿唇,无奈答道:“没看出来。”
沐冉表示很无语,并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解释,只道了句:“走吧,找这边主事的,把香火娟了,看看怎么入选获得仙缘的候选名单吧。”
盛华男这次到是识相地跟了上去,虚扶住沐冉,隔着厚厚的锦衣,微笑妥帖地扮演好“深情的未婚夫”一角。
进入仙缘的候选名单其实也简单,价高者得。
待他们几人进到第二个殿内,便找到了观内的主事人,道长姓柯,是位上了年纪耳目又不大灵光的道士,全靠一旁的小道童机灵地打点一切。当他见到郤苻打开的宝匣中散出耀眼的光芒的那刻,他嘴都张得滚圆了,当下就客客气气地迎他们进了夜宿的偏殿,说是后日夜里便会引他们到最里的第三殿面见真人,当然真人最后挑谁他们无法左右,但是位置绝对是最佳的。
第二殿内供的是两尊兹眉善目的老者相,一男一女,沐冉认得这面向,便是戏院里坐在首排五个躯壳中的两个。传言中徐肃位其父母塑了法相,供世人参拜,那殿中供着的应就是他的双亲了。
云翳蔽日,浓荫遮天。
沐冉三人被引到偏殿一隅,状似亲切地聊了一阵,用下了斋菜便各自回了房歇息了。
而后,那场预料中的大雨便磅礴而下,直直下到了夜里才停下,道观里也退去了人流,仅余下几个宿山浅修的,因真人临观还在后日,故而留下的人并不多。说来也奇,这道观收敛钱财甚多,但这柯道长却十分喜好发扬艰苦朴素的精神,除了殿宇内的神像颇为精美外,其余的殿宇设施除了多也无甚奢华,富贵人家愿意留下来宿山的确实也就不多。
夜深阑静,滴水之声,声声入耳。
沐冉小心翼翼地起身,穿戴地十分整齐,妆面也收拾地极为艳丽,如同要去赴情郎之约的娇羞娘子。她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扉,蹑手蹑脚地行在一片浓阴之下,冰凉的雨珠滴落进脖颈中,不由让她瑟缩了一下,才要举手去抹去,却不料有人竟比她快了一步。
冰凉的手指摩挲过皙白的脖颈,沐冉微颤了下,当下挥掌而去,却被人捏住了手腕,来人与她靠得极近,微风扬起的黑发拂过她的面颊,温热的吐息蹭过她的耳畔,然后她听到微凉的声音中仿佛含了丝撩人的春意,似料峭寒日下的暖阳,危险而暧昧地唤道:“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