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才抬头看了看她,认出了她是从前这栋楼的住户,“宋小姐啊。”
宋听无奈点了点头。
“那也要登记。”
她怔了怔,如今自己回这里居然还要填表格,叹了口气,她还是乖乖写下自己的身份证号和电话。
男人放下手中的泡面,拿着管理员卡走出来为宋听打开了门,“你们不是一个月前就搬走了吗?”
宋听面无表情走进电梯,随口应付,“还没搬完。”
一个月前搬走的人是楚生,今天要搬走的人是自己。
从这间从前二人私定终生,许下婚约,畅想了无数未来的房子里。
男人不识趣地依旧寒暄着,“楚先生呢?怎么没一起来?你自己一个人搬的了吗?”
电梯门打开,宋听没理会他的发问踱步而入,迅速按上关门键。
从前贴着对联的房门如今光秃秃的,她站在房门前愣了愣,一时没有认出。
0609。
密码错误。
她轻笑了笑,密码也改了。
给房屋中介打电话要来了新的密码,宋听终于艰难地回去了从前的家。
以前摆满香草味香薰的屋子如今充斥着无人居住的荒芜味道,空气中尘土飞扬,看着被清空全部家具的空荡房子,角落里用白布盖着的两个纸壳箱就是她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唯一证据。
宋听关上身后的房门,心跳难以控制地加速,呼吸也随之急促。
无奈挤出苦笑,她蹲下身翻着纸壳箱,就连墙上的画和钟表都被摘下来扔进了纸壳箱,新的房主是想摧毁这间房子曾经主人的全部痕迹。
许多衣服和生活用品一个月前廖歆已经帮自己取走了,如今只剩下几件秋冬的大衣。
衣物下面用泡沫纸包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相框,宋听没有打开,那是放满二人合照的相框,曾经摆放在客厅正中间。
她又发出自嘲的轻笑,眼中一丝丝湿润发苦,一个月前他离开时,既不拿走,也不扔掉,反而留给自己来处理,真是残忍至极。
宋听就这样蹲在这里许久,还是下定了决心松开了抓着相框一角的手,随后起身合上了箱子,将那张相框连同七年的纪念、回忆一同关了进去。
她只拿走了一个去年新港市电视台最佳节目的奖杯。
由于蹲了太久,双腿发麻,刚迈出一步她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一手撑着木地板。
一时间站不起身,宋听撑在地上等着血液循环,抬起头看见窗户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记忆如丝线奋力拉扯,回到一个月前的那天。
那天,也是午后,自己也是这样倒在地板上,看着玻璃倒影中的自己。
-
宋听坐在卧室的床边,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的楚生,用颤抖的声音说,“分手?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懦弱的人吗?”
楚生低垂的眼如一片汪.洋,他用沙哑的声音无力地答道:“懦弱的人是我,是我没有勇气和自信再为你创造一个曾经信誓旦旦的未来。”
宋听拉着楚生的衣襟,带着哭腔:“可那些未来、那些幻想,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你!因为那个未来里有你,因为那个未来是关于你,那个未来是你许诺给我的,我才憧憬!”
楚生直视着她哭红的眼,心疼地哽咽道,“可是我在乎……”
宋听起身,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带着哀求和迫切,“你在乎过我吗?你这样一走了之地说分手,你让我怎么办?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楚生用颤抖的手拉过她紧抓着自己的手,缓缓说,“是,宋听,我只在乎我自己,我只在乎你眼中的我是不是一个能给你带来安稳的幸福、富足的生活的男人,如果你眼中的我是一个让你陪我一起倾家荡产还债、一无所有租房打拼过苦日子的男人,我宁愿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我!”
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更用力地反抓着楚生骨骼分明的手,“也许我愿意陪你一起过那样的苦日子呢?也许那样的苦日子会因为是和你一起而安稳、幸福呢?”
一直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楚生再也压抑不住,用同样迫切的语气、同样的哭腔回答着她,“可是我不愿意!”
他挣脱开她的手,踱步出卧室的房门。
客厅的角落里,收拾好的行李整齐地摆放着,楚生要一个人从这间房子、从新港带走的,只有一个行李箱。
宋听用力拉住他拉起行李箱的手,哭着求他,“楚生,你别走,你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楚生闭起双眼让自己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无奈、心疼、心酸、心痛,他在心中默默道,可是我留下,我们两个又能怎么办?
半年前,楚生和新港市投资新星俞言合资创办了音乐公司“动静”,旨在打造新港市新的音乐潮流、扶持小众音乐,还计划着巡演全国的音乐大篷车,一切都进展顺利。半年后,俞言因在其他领域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款,而卷走了“动静”的全部资金潜逃国外。
俞言携款潜逃后,动静所有的项目被迫叫停,并欠下了五百万的外债和违约金。
由于动静的项目都太过小众,宋听陪楚生寻遍了全新港市的投资公司都没有人愿意接盘。
最后,房子卖了一百五十万,车子卖了五十万,花光了全部积蓄又向亲戚朋友借了钱,还光了欠款。
一无所有后的楚生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城市重新开始,也不知道该如何重新给自己的心爱的女孩兑现曾经许诺的未来,提出了分手,离开了这座城市,成为了一名流浪音乐人。
不算太糟糕,这也曾是他小时候的梦想,他曾觉得这是一个很酷很自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