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瑜无所谓宁宴骂什么,既然裴靖将此事交给他办,一切便得听他安排,“这次并非单纯的文人聚会,以你的智商,最好是听从安排,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别那么多个人想法。”
“你!”宁宴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不得不承认盛瑾瑜所言在理,这人确实比他懂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他张口结舌僵持半天,只得妥协,泄气似的跌坐在榻上,“随便你,行了吧?”
盛瑾瑜不无得意地哼笑一声,教盛二按名册安排下去,另外提醒宁宴盯紧明庭竹,“你该不会那么废物,让那个小兔崽子在你眼皮子底下得手吧?你若没有信心,便领他来说经台,我能看住他。”
“盛瑾瑜!”宁宴指着盛瑾瑜的鼻子,“吭哧吭哧”憋了半天,好歹憋出一句狠话,“你他妈给我等着,我收拾不了你,有人能收拾你!”
“谁啊?”盛瑾瑜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太微吗?”
宁宴一愣,左右看了看,凑到跟前问其如何知晓太微的事。
盛瑾瑜倨傲地抬起下巴,“我们无话不谈,知晓太微不是很正常吗?”
宁宴恨得直咬牙,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知道便好,别以为有陛下给你撑腰,凡事都得由着你,没人治得了你,你虽年老,但见了太微也得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兄长,站到他身后去!”
“你不必在此挑拨,他困于宫墙之内,想治我也得能出来,倒是你……”盛瑾瑜掐着宁宴的脸打量着,“啧啧”两声,嫌弃地松开手,“瞧你这张风餐露宿的脸!三十岁已不年轻了,你若做不到如我这般长而不衰,那我建议你少窝里横,明庭竹比你年轻,更比你聪慧,地位都将不保还想着与我争先后,真没见过你这般拎不清主次的蠢货!”
这番话唬得宁宴将信将疑,当下便揽镜自照,看了半天深以为然,却又拉不下脸来附和,只能梗着脖子反唇相讥,诅咒盛瑾瑜也不会有好下场,明庭竹年轻且才貌双全,迟早会取他这根老黄瓜而代之。
盛瑾瑜对此不屑一顾,无论是相貌姿仪,还是才学吏能,明庭竹都与他相差甚远,照裴靖的性情发展下去,各方面皆不出色且家中人丁兴旺的明氏一定是最先出局之人。
即便不论家世,明庭竹来得最晚,与裴靖的感情也最薄弱,性情温柔又不愚蠢的人在望京一抓一大把,他随便找个人来也能把明庭竹挤出去。
他有这个自信,但他不能说,说了谁来分散宁宴的注意力,于是他顺着宁宴的话继续说下去,最后提醒宁宴,没有人喜欢蠢货,最先被取代的肯定是最没用、最不聪明的那个。
这些人里面谁最不聪明自不需要他明说,总不能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宁宴果然信以为真,神色颓然,偌大一个人在榻上缩成一团,看上去甚是可怜。
“你们在说什么?”裴靖突然从窗外冒出来,看看委屈的宁宴,又看看若无其事的盛瑾瑜,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并不难猜,“吵架了?你又欺负他了?”
不等盛瑾瑜说话,宁宴先开口解释,“没,他没欺负我。”
好可怕,都能指使情敌帮忙说话了!
裴靖倒吸一口冷气,不禁替宁宴感到担忧,便忍不住又看了盛瑾瑜一眼,扭头离开,“吃饭。”
她离开后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种但凡见面即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气氛已然消失殆尽,看上去竟有些像有点交情但不多的朋友。
裴靖和冬晚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个眼神,担心宁宴傻乎乎地被盛瑾瑜哄骗着达成了某种交易。
然而宁宴这次竟出人意料地嘴严,什么都不肯说,加之盛瑾瑜亦未反驳,如此更加坐实了裴靖不详的猜测。
别人越不肯说,冬晚便越好奇,她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便借口替裴靖打探情报,躲在暗处仔细观察,想看看这两个男人之间到底有何猫腻,可惜盯了一天也没盯出什么端倪,最后只好放弃,安心跟着盛二学习如何应付那群外命妇和官夫人。
受邀参加曲水宴的诸位官眷中,包括杜家的太子司议郎夫人盛氏以及杜六郎之母吴氏,即吴集胞妹,冬晚的作用便是盯着这姑媳二人。
盛瑾瑜猜到裴靖会邀请吴氏,但没想到还邀请了吴集,看到名册上有吴集的名字时他甚为诧异。
吴集官途可谓多舛,先坐虞氏案贬司仪署令,后受杜氏案拖累贬典客署掌客,紧接着又被御史台弹劾当年登第后与妾室厮混醉酒,以致次日谢君师恩时衣衫不整、险些迟到,由是被罢为庶人,不日将启程回杭州淮陵老家隐居。
在盛瑾瑜看来,此时请吴集赴宴实无必要,这人虽写得一手好文章,但非望京圈子的常客,且吏才平平,非甚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个名字加得属实多此一举。
裴靖懒得解释,只说是顾念同年之谊,看在对方与她关系还算不错的份上,倘若识趣,给个机会又何妨,总归那人又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何必赶尽杀绝。
盛瑾瑜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显然不信裴靖说的话。
裴靖管盛瑾瑜信不信,别人信了便好,这次宴会是她给杜鉴的最后一次机会,她已事先提醒过她想要什么,现在只看对方愿不愿意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