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后,他们不再有心思关心张桥的生死,因为所有设备都无法启动无法修复,轨道舱的食物虽然够吃,但温度越来越低,等他们不得不穿上舱外航天服过活时,死亡的期限将会快速收缩,直至穿过他们。
四天后他们彻底放弃了在电子设备上的挣扎,转而开始把希望放在剩余的两份发电细菌冻干上。
七天后,轨道舱的试验工作区被菌群布满,就在李希睿开始尝试把菌群产生的电力连接到轨道舱的电力系统时,他们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张桥。
他出现在了舷窗外,应该饿了七天濒临死亡才会主动解开安全绳,他的身影在缓缓远离空间站组合体,飘向地球。
越来越远,大家都聚集在舷窗边,看着他在静谧中远去。
空间站的电力突然恢复了,就好像是因为张桥离开了干扰范围才得以恢复的。
观测镜里张桥的身体自然放松开,应该是走向生命的尾声了。
背向他们的张桥,在寂静的被观测视角下,缓缓扭头看向舷窗里的他们,这不甘的凝视,让人不由得停住了呼吸。
等黄海重新恢复呼吸时,时间回到了做暴露实验的那一刻。
“你还好吗?”张桥站在画面里,手里托着培养皿。
“对不起,恍神了。”黄海回答道。
本以为是漫长的幻觉,但黄海又在画面里看到了那条中间亮,两边暗的弓形激波,只不过这次是一闪而逝。
他看到张桥的身上出现了电弧,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张桥在暴露实验的时长足够后,让黄海关门开气闸时,他还有些无所适从。
那经历的七天时间好像从未发生过,但他在私下询问李希睿关于弓形激波时,得到的信息却和当时李希睿说出的知识点完全对得上,可大家的行为都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只有黄海对不同时间线上的突发事件有清晰的记忆。
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黄海这样想到。
听完他的讲述,余书玲沉默了许久。
“这听起来,很离谱。”她说。
黄海现在没有理由骗她,而且从视频中的微表情来看,他不像是在撒谎。
余书玲补充道:“你知道说出来没人信,所以之前才坚持装作心理出现问题的样子,我说得没错吧。”
黄海点点头。
“可是你不担心咱们的谈话被公开后,你会被认为是精神不正常吗?”余书玲问道。
黄海摇摇头。
“他们已经出发了,有张桥在,一定会出事的,我很笃定,届时所有怀疑将不攻自破。”
“无论真假与否,你的行为有失航天员的品格。”余书玲说道。
“我可以视死如归,前提是死亡真的是看得见的终点。”
黄海并不奢望余书玲能理解他。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把心理评估做正常,但你也得为我做一件事。”“什么事?”
“等戴月组那边成功与白帝一号对接后,你帮我建立一个与周启明联系的秘密通道。”余书玲觉得这件事应该提醒周启明。
“抱歉,我不是工程师,不过我可以帮你递话给裴夕。”既然说是秘密通道,想来她也是不想把这事公之于众。
余书玲同意了。
三天后,她来到了地面站的大厅观看这一次的船箭交接。
主画面有二,清晰的白帝一号的视角,和模糊的轻舟号舱段视角,这些都是由在贵州QN州的馈源舱传来的信号,这个领先全球的先进天文设备还有另一个名字,中国天眼。
余书玲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
这次地面台只负责记录AI“艺术家”回传的资料和报告,虽然这个超算云AI是在地球上发送信号计算船箭交接,但不管是信息传输的时间差与精准度,还是船箭实时的轨迹预测和位置把控都是经过大量模拟和计算,并且每时每刻都在重复验证和监测变化。
然而没有任何超出预料的变化,白帝一号按照着艺术家的既定路线,来到了已经准确做出偏转的轻舟号舱段前方,并且通过侧边的推进器做了个干净利落的一百八十度转向,使得即将对接的船箭两头相对。
白帝一号完成了制动,而轻舟号舱段启动了反向的推进器。
在艺术家的计算中,依靠略有不同的惯性就能让前后的船箭以安全的速度靠近、相接。
人类驾驶员也能做到这么精细,但这样的操作没有容错,而超级计算机在得到正确答案前,已经对数据修正了亿亿级别的次数。
坐在返回舱里的戴月组成员们内心多少有些忐忑,毕竟把命交给AI还是会不放心。
只不过这样的心思在急剧减速带来的过载中扭转成了对抗6G值的专注力。
紧贴在调整过方向的座位上的周启明实在没有预料到自己又会出现黑视,仅是眼皮一乏,他就脱离了现实的引力,又要进入幽空了吗?
等他恢复视觉时,看到的是天花板。
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泛着消毒水的气味,整个房间以白色为主。
钢架床上的自己,穿着病号服,身体不再是十岁的状态。
周启明惊骇地打量着这个没有任何印象的病房。
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