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明连上无线网后,在社区软件里找到了余书玲,向她发起了视频通话。
余书玲在食堂独自吃着饭,视频接通后,她看到周启明面带微笑的表情,也对他笑了笑。
周启明把手机拿得很低,背景什么也看不到,他神秘兮兮地说:“倒数三个数,不要东张西望。”
余书玲倒也配合,数了三个数。
周启明把手机抬起来,在他的背后是舷窗,他把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凑近舷窗,问道:“有没有心驰神往?”
“真美。”余书玲看到磅礴宇宙和地球交融到一起,简直是落日与孤星齐飞,海水共长天一色。
周启明继续把摄像头对准轨道舱的尽头。
“空间站也是别有洞天,不过咱们最好保持对中央的航天任务不问不闻,免得有些权限上的争议被小题大做。”
“能理解。”余书玲是真的理解到他在表达什么了,从周启明第一句怪怪的话就充满暗示。
倒数三个数,就是这些藏头语句的解密方式。
“能理解就好,这一趟旅程真的收获颇多,谁能想到这仅仅是刚开始。你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吗?”周启明干脆把摄像头换成了后置,让余书玲顺便好好欣赏下宇宙的美。
“你对这次的把握有多大?你知道的,心理上的信心只是内驱力,真正身临其境后,才能有更加主观的判断。”余书玲看似在说航天任务,实则是在隐晦地询问。
周启明伸手指了指舷窗外,他说:“看到这片幽空了吗?当我切切实实看到的时候,就十分笃定了,我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一定不止我所能观测到的使命在身而已。”
“你把使命带上天了,也许变成天命了也说不定。”余书玲打趣道,她觉得周启明紧绷过头了。
“照你这么说,把使命带着过夜,还能变成宿命也说不定。”
“无论怎样,你不是孤身在作战。”余书玲说道。
“嗯。”言尽于此,这话题不需要再过多讨论。
“亲眼看到太空,是什么感觉?”她问。
“否定感。”他答。
“自我否定?”
“不是,想否定所有世恶道险、所有尔虞我诈、所有争名夺利,在人类对宇宙的探索面前,那些东西都毫无意义。”
“嗯,我第一次看天文学的书时,也出现过这样的感受。”
“我今天要做心理评估吗?”要记的事太多了,周启明很难把不太看重的事牢记于心。
“不用,不过记得睡前录视频日志,我回头会查看的。”
又闲谈几句后,余书玲挂断了电话。
既然是主动找上她,言语中又那么确定张驰是问题所在,那调查就刻不容缓。
可是应该从哪方面开始呢?余书玲的手指像敲摩斯代码一样敲击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一贯动作。
任何数学定理,都是从假设开始的,世界本就是数字组成的,把这个问题当成数学问题也说得过去。
余书玲假设张驰是幕后主使,那把他的身份带入之前发生的事件里,其实有些地方,是存在合理性的。
比如庆祝晚宴那天,警卫人员出现缺口的根本原因就是礼堂停电后张驰的办公室钥匙被偷了,如果是他主动策划的这一出戏,后面发生的事就合理起来了。
因为那两个警卫偷的恰恰是整个太空任务中,最为关键的系统部件,一旦失窃,这次太空行动的商业价值将大打折扣,因为即便成功,也会被有心人复制成功的整套方式。
而且在陈羽娇加密系统文件被袭击后,她并没有抖出任何有用的消息出来,带着张驰是真凶的结果反推的话,极有可能是陈羽娇发现了什么,张驰灭口未遂,引得她对家人的失望,才选择了自杀来结束不堪设想的一生。
还有那些藏到宿舍的偷拍装置,以及分布在医生和警卫中的同谋,张驰的身份,是最有机会这样布局的。
以及足以威胁到魏恩东自杀、迟迟没有增加在案情上的警力部署、设法让温相序出意外、在机器人1415身上做手脚、给警卫足够的好处让他们能闭好嘴......
余书玲唯一推不出来的是张驰这么做的动机。
周启明隐约在透露,他的人生似乎从头到尾就是张驰在操控,由于他们之间的谈话并没有直来直往,这只是阅读理解上的猜测。
基地的磁盘阵列已经达到PB级,有人预计人类功能记忆的容量在1.25个TB,而1个PB相当于800个人类记忆。
而在成为轻舟号的地面站后,所有磁盘阵列全都封存起来了,因为这次航天全过程都有超算AI云提供技术支持,这个名为“艺术家”的超级AI,主要是由异构计算和人工智能模型训练主机组成,包含百亿亿级的运算能力,和EB级的数据储存。
余书玲来到了基地的数据中心,她向管理人员说明了需要调取之前学员心理辅导记录的需求,磁盘阵列里保存的都是非保密级的数据,她这样的官方人员是有权限的,不过张驰肯定也会知道。
自上次的晚宴事件后,警卫重新换了一批,在有理由怀疑张驰暗箱操作的前提下,警卫中只有三人出现了明显的犯罪行为,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就是干净的,或许存在一些后手,或者整体上的布局。
余书玲打算把以前那批警卫的行为记录都查个遍。
可是她发现磁盘阵列里只有已经爆雷的三名警卫的资料与个别视频记录,同一批次的其他警卫数据已丢失。
往小了说,最多是个数据管理上的疏忽,可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还没深思起整件事背后的更多可能性,她的思考就被机房里的动静打断。
那一个个信号灯闪烁的钢铁柜架后,有不属于冰冷物体的影子投射在墙面。
有人躲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