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敏锐地察觉到草丛到了的爬动,猛地回头,见一扁头长蛇蜷缩着,黑黝黝的眼睛充满着蛇类特有的冷血,如同处在庙堂之高位上的统治者,对他充满敌意与忌惮,他明明已经遍体鳞伤,仍不死不罢休,非要让他一死。
凄清月光下,蛇狡黠地吐了吐蛇信子,黝黑的蛇眼似乎与天上明月对照着,映出某种来自远古的分离与交融……正成为一种分崩离析又蓄势待发的事物。在那一瞬,似乎得以窥见很多人的命运……眼下,霍凌将要与他臣服已久的秩序分道扬镳,来自效忠王朝的打击招招致命,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和那个英雄的时代即将一去不复返。
霍凌怔了一下,喃喃道:“摇摇欲坠的信念已经不足以再支撑完这充满险恶的一程。”一种强烈的轮回与宿命感陡然、急遽涌上心头,“终是无缘那样的盛世。”
容不得片刻,毒蛇的冷血残酷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蛇“嘶嘶”地疾快爬行,直冲霍凌。“这一天真是没完没了了。”一阵风吹来,额前碎发挡住了眉如墨画,眼似星辰的明亮眼眸,即使身上还披着方才那位姑娘的袄子,他也仍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冷入骨髓。霍凌随即露出苦笑,没有人会知道他眼中闪过了一道多么森冷的杀机。尽管霍凌身负重伤,他依旧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蛇的七寸,动作狠辣得非常利落,竟也称得上行云流水。随后霍凌却犹豫了一下,而后只把那蛇丢向了不远处的河岸。蛇是鲜活的,鲜活的活物经历死亡,那必然是痛苦不堪的,而那蛇已毫无胜算。霍凌愿意放它一码,尽管他清楚,那是条毒物。
不知不觉,他的手臂已经渗出大量的血液,糜烂的血肉,撕裂的痛感,已经不再陌生……和那年一样……
必须尽快找大夫处理了,不然这手臂怕是难保。
乱世嘛,哪哪都需要力气,哪哪…都需要勇气,还有“臣子”的智慧。
“追兵是不是明天就到,还是今晚,或许就是远处的那俩呢?”
“娘,孩儿那时不明白。今时今日,注定是难逃一劫了。孩儿只是想建功立业,保国太平,不想让那年的悲剧再上演,凌儿只是想为城墙内外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筑起最坚实的堡垒,可这样落魄的时候,又不禁怀疑当年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娘,我还是不明白。”
霍凌站了起来,他就像是一束冷淡的月光,清逸而孤傲。他的眼眸如琥珀,却又如一头被困在洞穴里的狼,脑海里回想起过往种种时,总会微微上挑。薄唇紧闭,像是被冻结的冬日,冷淡而疏离。霍凌身上带着一种淡漠的气息,又像秋叶里的淡淡星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站在那里,不言不语,靠近的人都会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深邃而独特的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