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露宿者(1 / 2)会有光首页

提起著名的旅游胜地海源市来,人们脑海中首先浮起的大抵是气势恢宏的时代大桥、繁花似锦的翠芳园以及如诗如画的明月海滩。不过在老一辈的海源人眼中,这么多年来,这座滨海之城的名片绝对非“朝阳桥”莫属。

朝阳桥是座立交桥,贯通朝阳大道、衔接濒海路。虽然现在看来平淡无奇,当年却可谓壮观瑰丽,堪称海源地标。

朝阳大道处于闹市区,终日车水马龙,人潮汹涌。

与周遭的繁华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无论你何时经过朝阳桥,都可以瞧见桥墩下三三两两或坐或卧的流浪者。

朝阳大道两侧酒楼饭店林立,垃圾桶里总有残羹冷饭果腹,逢年过节甚至可以淘到大鱼大肉。对无家可归者来说,作为栖身之所,此处可谓福地。

不可否认,在任何城市,这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们都不受待见,因为毕竟影响“市容市貌”,大多数市民仅仅是眼角余光中瞥见他们的身影便会皱起眉头。

沦落到无家可归,做人已经足够失败,对他们而言,每一天都是无法言喻的煎熬。

尽管已将自己的欲望压缩到最低,甚至是已没有欲望——除了“活下去”,但他们依然得忍受嘲讽与讥笑,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丢于地上,任人践踏。

尽管没有妨碍任何人,没有触犯任何法律,但这个群体仍然每时每刻均会感受到来自整个社会的恶意。

但我在此并不是要和诸位理论该不该歧视流浪者,也不是要探讨朝阳桥下的这些临时居民的生活何其艰难、为他们卖惨,而是想向大家讲述一个弃儿如何逆天改命,收获美好的爱情,成为人生赢家的故事。

——不过,在说这个故事之前,我想先介绍几个人给大家认识:

阳光灿烂,和风轻拂,百花争妍。

老普躺在花丛中,鼻中嗅着馥郁的花香,身心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泰与安宁,整个人轻得似乎都要飘起来。

难道自己来到了天堂?

老普静静的躺着,久久也不动一下。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他希望自己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普老头……醒醒!”耳畔突然响起像破锣般沙哑的嗓音,同时有人在推他:“太阳晒到屁股啦!”

老普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冰冷的水泥桥墩,随之便是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以及深嵌其中那双充满关切之情的浑浊的老眼。

原来是场梦。

只要是梦,不管多美好,也终究会醒。

老普不由得深深叹息。

那位老人吁出口气:“你睡得这么沉,我还以为你昨晚已经去见阎王爷了呢!”

此人叫老陈,和老普一样,也是位老资格的流浪者了。

老普没搭理他,坐起身,慢慢吞吞的从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玻璃,用衣袖仔仔细细拭去上面的污垢,随后方不紧不慢的以手掌托起它,照向自己的脸。

这是他的专属小镜子,平日他便以它修饰仪容。

镜子中的人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额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双眼布满红丝,眼泡浮肿,稀疏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颌下的长须因疏于打理,拧结杂乱,犹似一丛乱草。

只是看了一眼,老普就厌恶的皱起眉头,立刻把镜面翻转来,将之塞到旁边石凳的缝隙里。

——这就是老普不喜欢照镜子的原因,它又一次提醒他:自己有多老了!

老陈大声催促:“别再磨磨蹭蹭了,赶快起来去翻垃圾桶——再晚点别人都翻完了,你就要饿肚子了!”

每天清晨,流浪者们睡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自路旁的垃圾桶里搜寻食物果腹。

老普这才慢慢悠悠的爬起身,抓过拐杖,点着地面,有点趔趄的向着路畔的垃圾桶行去。

“切!”老陈摆摆手,自嘲的笑了:“这老小子,脾气还是这么臭……好心叫他起床又跟我摆脸色!”

他翻身追了上去:“等等我……等等我!”

老陈与老普年龄相若,作为无家可归者的年头都可以用“久远”这个词形容了。

如果说老普有朋友的话,那么就是老陈了。

反之亦然。

但他们的组合很奇怪。

老普本就不大爱说话,这几年愈加沉默,整个人宛如锯嘴的葫芦;而老陈却是个话唠,嘴巴整天噼啪不休,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朝阳桥尚未竣工之时,在大桥底下,人们便常常见到满头华发的老普身影了。

大家只知道他姓普,所以都呼之为老普。

老普从未主动完整地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也从未提起过自己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旁人也没有谁刻意探究。

一个人沦落到无家可归,必然已是走投无路。在朝阳桥社区,不打探他人隐私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因为某些事即便是仅仅提起,都无异于揭开痂疤、往伤口上撒盐。

在朝阳桥,流浪者都有相对固定的宿处,他们亲切的将之称之为“家”。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纵使再不堪,也只有“家”才能给予你归属感。

老普的家位于大桥北部新华路口附近的桥墩下,包括四名成员。除老陈外,另二位一个是关中平,一个叫曾小明。

而这二位可说是最不像流浪者的流浪者了,虽然在朝阳桥的时日不可谓不长,但仍然未被同化。

流浪者们闲暇时的娱乐就是蹲在路边看美女,品头论足一番或者吹牛侃大山,过过嘴瘾。

曾小明生情文静,基本上不参与大家的讨论,要不就坐于一旁静静的倾听,要不就是埋头翻阅自己一直没舍得扔的几本残破的古籍。

老实说,也没有几个人爱和曾小明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