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其实是件很美妙的事情，人类行走在祖先本该休息的黑暗中制造了数不清的奇妙氛围：昏昏欲睡的，煎熬的，暧昧的，欲望与冲动悄悄交织。

违背正常作息从睡眠中偷来的时间给人一种真正掌握自己的美好错觉，即使这样熬下去会打乱明天的一切计划，把本就不怎么样的操蛋日子过得更糟。

顾北正因熬夜有些神志不清，他突然隐约记起高中时趴在被窝里偷看的《挪威的森林》曾这样形容过的女主直子的身躯：那完美的肉体诞生于月华之中。

他被这描述深深打动，他很喜欢那些创作者们认真描绘的这种美好事物——他常看动画，有些监督热衷于塑造少女们的纤细感，也有人钟情名为京都腿的健康小腿画风，大名鼎鼎的GAINAX会忠诚的画出女性角色的身体特征，吉卜力的人物表达强烈情绪时会连带着头发一齐舒张，亦有插画家在职业生涯日复一日的不断画着备受好评也同样为人诟病的一模一样的脸——但他也许今天才真正意识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打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自管道中传出一阵来自万米地下的呻吟声，敲敲管道也只能听到空空的声音，好像这玩意打装上那天就没通过水。

幸好没水，虽说饮用凉白开能为卫生条件落后的地区带来明显的好处，但顾北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偏偏就是喝热水——谁想出来用刚烧开的水的解渴这法子的?

翻遍屋子里有用没用的所有瓶瓶罐罐，顾北决定下楼寻找自动贩卖机。

总不能喝酱油吧?过着擦破皮最多舔一舔的粗糙生活，他家里连罐酒精都没有。

洗洁精倒还剩半瓶……嗯，那东西作为饮料口味想必不佳。

下楼时顾北发现公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停水通知，仔细一看已经贴了几天了，鬼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没看到，也许是就和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一样——被你无视，有些销声匿迹，有些变成本能早早解决但眼下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麻烦事。

出于一种没有适用对象的愤怒，他将那完全过时的停水通知一把扯下，揉成团塞在口袋里。

真倒霉啊。

出于某种神秘因素的影响，顾北披上外套，决定穿过附近的公园——绕条远路去24小时便利店，再说，公园里或许就有自己正寻找的贩卖机。

当下正是那种微冷的秋季周末，太阳不复数月前的狂躁，只是懒洋洋的看地球走向离他更远的那一端。和过去的无数次没有半分差别：地球上生灵的一个轮回已过去大半。

多数行人穿着薄外套，当然也有例外，有些阳气壮实的年轻小伙还停留在宽大的印花短袖，不过我们一般称之为愣头青。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总在各种动画中被描述的女子体育社团：运动系美少女们有力而光滑的大腿直到冬天换装前想必都是一道养眼的绝好风景线，值得将节操献祭给不笑猫的横寺阳人找机会看个不停。

顾北常因错过超短运动短裤的服役年代而感到生不逢时——生到啥时候都没用，国内没有过这种东西——不过想来长衣同样别有风味，比如眼前这位。

眼前这位？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里，难道下一秒会有飞船什么的来把我们改造成人间兵器吗，然后我们中的一个会变成罪大恶极的杀人狂，另一个则是超级大好人，最后是超级大好人击败杀人狂的happy end。

顾北抬头看看天空，那里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发生奇遇的先兆。

这女孩穿件长款风衣，眼中能看到有几分天生的警惕与机智，如果和她聊天想来会十分惬意。

和聪明人聊天确实很舒服，不过作为聪明人的对方可能会有些难办：和这不通人情的家伙聊天真累啊。

那是公园中的健身器材区域，少女正谨慎的占据着其中一张长椅。

她紧紧裹着那件褐色的帆布大衣，腰带虽然松垮但也勾勒出别样纤细的腰肢，即使在这个季节穿这件衣裳未免有些太厚。她小口小口喝着罐装啤酒，眼睛匆忙的扫着脚下那一小片地面。

那啤酒瓶很快就被随手放在脚边，冷凝水缓缓滑下，昏暗的街灯隐约照出罐体上的唇印。

不知是不是酒精正在发挥作用，顾北听到一颗心脏剧烈跳动，那逐渐急促的呼吸正是她体温不断上升的证据。

这个公园中的神秘女孩将手搭上风衣的纽扣，这件衣服如它一战中以“战壕服”为名的前辈样结实耐用，那纽扣摸上去致密而粗糙，耐磨的帆布一寸一寸摩擦着她的所有细嫩皮肤。

无意留出的开口向空气中散发着青春肉体的热力与旖旎，少女的呼吸也开始带上雾气。

她定定神，解开了纽扣。

此时已是凌晨两三点左右，城市在夜色下昏昏睡去，但就眼下而言，对一小部分人来说也许夜晚刚刚行进到高潮。

“啊!”

少女这时才看到有人在边上呆若木鸡，显然是被吓到，发出一声因害怕被更多人听到而并不强烈的惊叹。反而是作为幸运偷窥者的顾北被着实吓了一跳。

正当顾北不知所措时，少女将自信找回，嘴角勾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弧度。

“……呼，真是好月色，我说，你这家伙真是个不得了的夜行生物啊?”

说完这话，少女愈发的镇定下来，狡黠与戏弄的神情在她脸上浮现。并不裹上外衣，只是松松垮垮的系上腰带，她的锁骨脆生生的展露于衣领之间，被路灯投射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眼前一切为顾北带来巨大的冲击，他短暂的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喂！喂！”看着眼前的呆雁，少女有些无奈“听人说话啊?顾北?”

少女的声音让顾北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已经讲了好几句了，这是某种新形式的诈骗吗?顾北下意识扶了扶挎包与手机。

“说起来真让人白金火大，物色地点的时候就发现附近有一脸死相的家伙出没，今天果然彻底露馅了呢。”

这就是眼神中机警的由来吗！自然而然的用物语的台词说了不得了的事呢，这家伙真是可怕。

此人莫不是被什么恶魔附身了，做出来与某个知名旅行商人相同反应的顾北关切的问道：“你说的物色指的是……”

“这是少女内心的心事，那种事情就算猜到了也请不要说出来。”少女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你这家伙，熬夜不在家里玩手机，莫名其妙的出门做什么?”

我要是有辆车你是不是还要刷新在后排座位上啊，假赫萝女士？

顾北取出口袋中的通知单。

“兹通知本混凝土独栋建筑内所有居住者，出于安全与维修问题考虑，我司将于……停水……”

该用花容失色来形容吗？少女脸上一瞬间闪过这样的神情。

“咕，居然在这种事情上失算。那么——只能认清事实了，想必面对眼前这种情况恐怕任何人都会偏袒我的一面之词吧?”

在一个过分狡黠的笑容中，少女轻盈跳出几步，踮起脚尖从巷子对面的矮墙上取下一只运动相机。

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不会是某种里界整人节目吧?过一会儿会有演员哈哈大笑的指着附近摄像机那样的。

“我以后会绕着走的的，请饶了我吧！”

“恐怕你走不了啦，我会去告诉巡逻者这里有可疑人士出没哦。”

被讹诈了，这种人心中没有公序良俗吗?

“你就不怕我现在抢你的相机?”

“当然不会，那种暴徒会这样一脸衰气的在便利店打工?”

也是，抢走那东西就真成罪犯了。怎么?难道想要以后每天告诉楼下邻居家小孩：法律规定我不能出现在你们五米之内?

“你一幅和我认识很久的样子欸，我有认识这种美少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