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江修晏的妖刀还是没有落下。
它稳稳停在庄胖子额头上,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咕嘟。
庄胖子喉结用力滚动,两条腿颤颤巍巍,好悬没有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江大人,我,我……”
他支吾半晌,齿间挤出几个字:“我,和您一起……喝过花酒。”
“燕子楼少去,伤身。”
江修晏嘴角微微翘起,一扫众人脸庞,端详不出什么异样,才收刀归鞘。
嚓。
他眼睛紧闭,深呼吸一会儿,才脱离了从前世带到今生的状态,旋即散去浑身晶蓝的宝瓶气,张嘴正想问话,面前忽而扑来一道身影。
妖刀“铮”一声亮出半截刀身。
他刚想退身御敌,不料眼前人弯腰就跪在,邦邦磕了好几个响头。
“乞求龙王爷救命,乞求龙王爷救命,帮帮我,我给您磕头,给您上香,求龙王爷帮我报仇!”
江修晏被此人莫名其妙的话整得一头雾水。
他抬眸望一眼众人,发现他们也满脸惊诧,十数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他没辙,只好先把刀挂回腰间,伸手扶住磕头的人。
那人被他架着双臂,头死活磕不下去,只好扬起脖子,露出一张肮脏的脸。
她头发很长,似乎许久不经打理,发梢都纠结在一起,遮了半边脸,以及一只眼睛。
暴露在外面的眼,目眦欲裂,通黑的瞳仁怔怔盯住江修晏。
她疯了。
江修晏只看一眼,便作出判断。
眼前的人是个村妇,脸庞虽然淤泥遍布,但依稀可以看见污泥下蜡黄的皮肤,久经风霜,粗糙得像块麻布。
她眼里充斥血丝,眼白几乎变成了猩红。
那只眼角破裂的眼睛里,俨然填满癫狂与混乱,但污浊的眼底似乎还藏着什么,也正是这点狂乱以外的东西支撑着她的神智,令她不必彻底沦陷,甚至于驱使她向江修晏磕头,求救。
“你先起来,我不是龙王爷……但假如你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出来。”江修晏扶着她,微微弯腰,保持与她对视的姿态,“我虽然神通并不广大,但我能帮你……杀人。”
“杀人?”
女人嘴巴张开又合上,猛地摇了摇头。
“龙王爷,我梦见过您,我梦里跟您磕头,您不搭理我。”
“现在您终于来救苦救难了。”
“不对。”她眼里神智逐渐沉没,“不对,我不要杀人,我要报仇,报仇雪恨……”
她嘟囔着松开了揪住江修晏的手,慢慢站起身。
空洞地眼睛怔怔地盯了青年半晌。
“龙王爷,恶人有恶报,神做恶了,也会有报应的。”
“对吧?”
江修晏直视着她的眼,手缓缓扶上刀柄。
五指用力。
咔啦。
刀鞘发出闷响的同时,他点了点头,很用力。
“恶神,当有恶报。”
“那就好,那就好……他们死了,扔我儿女的全死了……但是吃他们的,还没死,还没死……”
干裂嘴唇上下磕碰。
女人就这么咕哝着,步履蹒跚,一步一晃地走向荒村。
“江大人,她……”
庄胖子正想上前,却被江修晏伸手拦住。
“由她去吧,白潮村就剩她一个了,”江修晏叹了口气,“不过她也快油尽灯枯……白潮村,要灭门了。”
一百三十几口人,因为一次祭祀,满门皆丧。
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