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打了一夜的雷,却没有下一滴雨。
江修晏一早起来,原以为天气应该放晴了,往窗外瞅了瞅,不曾想还是一副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模样。
云层黑压压堆在头顶,仿佛下一刻就要倾轧下来,看得他胸口有些发闷。
抬眸远眺。
他发现周遭十数里范围内都是阴天,四面八方阴云密布,绵延的云海深处,如同潜藏着某种巨兽,腌濭之间,似乎孕育了某种不祥的灾祸。
“呵……”
江修晏长舒一口气。
感觉胸闷有所缓解后,回身进别院洗漱。
关上窗户的刹那,窗外响起打更人的敲板声。
解禁了。
这座沉睡了一夜的城市,从现在开始苏醒……
即便没有暧日,临江府的居民早已过惯了闻鸡而醒,日落则息的生活,鸡鸣与打更人的板声没超过两阵,大部分就已经醒了。
顶着盖顶的乌云,商铺开门,农户生起炊烟,贩子把一早准备好的包子放上蒸屉,扯嗓子吆喝几声,坐等客人上门。
“要三个柳果,一碗豆汁。”
江修晏是这家包子铺的常客了,挑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跟包子铺老板打过招呼,熟稔点单。
柳果类似于他前世的艾果,用一种名为“沢”的柳树嫩芽,切碎了揉进面粉里,包裹各种馅料,垫着菏叶一蒸,清香扑鼻,很能勾起他肚子里的馋虫。
“好嘞,公子还是起的这样早,又去燕子楼听曲儿?”
这家包子铺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浑圆,憨态可掬,笑着跟江修晏接话,眼睛都快藏进脸上的褶皱里。
“唔,燕子楼?不去了不去了,我在官府找了个活做,今天该到时候去应职了。”
江修晏随口搪塞。
“啧,官府的活可不好干。”老板嘟嘟囔囔,从上层架子取下一只蒸屉,放到他面前,“公子这时去作活,恐怕要遭官府白眼,据说府尹发动方圆十数里的奇人异士,围在房山下,想要开什么墓门……”
江修晏好奇道:“老板怎么知道这事?”
“嗨。”富态男人一边擦桌子,一边八卦,想来是憋了许久,如今有听众,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了,“莫说你我,这件事在临江府里早就人尽皆知了。”
“也不知谁先说起,公子您也知道,市井之间,事情有一件算一件,只要在市井转悠一圈,众口铄金,一传十,十传百,不了几天就传开了。
“不过相比这件事,另一个案子可要凶险多了。”
老板臃肿的脸上忽然显出一抹恐惧。
“怎么说?”
江修晏接着他的话茬,抬手掀开面前蒸屉。
嗤。
雾气蒸腾,如同袅袅云烟。
一股草木清香即刻扑面而来。
他也顾不上老板接下来的话语,急不可耐地揪起一只柳果就往嘴里塞。
“呼,呼……”
柳果有许多种馅料。
唯独这家包子铺,包的是黄豆泥。
外皮嫩柳芽的清香转瞬在唇齿间炸裂,接踵而至的是醇厚的豆香,黄豆泥煮烂透了,也不粘牙,入口即化,与揉进了柳芽的表皮简直浑若天成。
“嘿,公子您应该听说过。”
江修晏吞了一只柳果,老板声音才再次穿来。
“临江府临的是湘江,江岸有无数渔村,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湘江渔民靠湘江打渔生活,自然要拜湘江神。”
“但我总听闻,这湘江神并非善类。”
“据说是条龙,当时许多人都见到它的真面目——一条见首不见尾的白龙,张嘴一吞,岸边如山的贡品,就全给它吞尽嘴里了。”
“要说拜江神,倘若得到神明庇佑,倒也不算什么。可惜拜错了神,不仅不得神明保佑,反而动辄得咎,动不动就水漫江岸,这不……前几日,江里捞起好多具尸体,听捞尸的把头说,全都来自同一个村子……好像,叫做白潮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