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下此句,便心慌意乱地往回路跑去了。
悟继之只当自己失言惹恼了她,后悔无及,连叹兴嗟。
这之后数日,云木香都未与悟继之搭话,饭桌上也只草草动了几筷便即离去。悟继之想到自己这段时日费尽心思,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禁郁郁寡欢。
这天餐叙时,云木香忽而道:“梅师妹,令郎好些时日没有练功了,我看你一人要照料两个病患,日不暇给,不如我来教导他们吧。”
梅试春道:“这怎好劳烦师姐?”
“举手之劳罢了,太吾已无需我料理,我现下无所事事,清闲得很。”
季长松和杜若相继表示要代劳,云木香道:“我一人就行,顾得过来,你俩不是要教白鹿子的么。”
二人知云木香不喜寡言,跟这孩子说不来话。此前的行程里她也将白鹿子推给了他俩照顾,遂不再提。
虽说悟继之早知云木香是掌匣人中的大师姐,但瞧着一众而立之年对二十有二的云木香恭恭敬敬的样子,仍不免感到稀奇。
丈夫早逝,二子便是梅试春唯一的指望,她自也盼子成才心切,亦不再客套:“师姐厚爱,妾身在此替犬子谢过了。”
午后宴罢,云木香让季、杜二人带着白鹿子先行离去,她拉着梅试春道:“为防他人偷师,授艺需拣个僻静场所,便让两位贤师侄在日升卯时、日昃申时到苍龙堂口来寻我吧。”
苍龙堂的水兵虽已被驱灭,但温家兄弟仅八九岁,梅试春哪里放心让两个孩子独身前往。
她照料二女脱不开身,想请另外两名同门护送,可云木香已支走了二人,乐思归、郭立身与百花谷又无交际,在场之人便只剩下了悟继之。
云木香与梅试春的目光俱投了过来,悟继之主动开口道:“温夫人,如若不弃,在下愿代为接送令郎。”
梅试春敛衽相谢,云木香淡然道:“你送来温家兄弟便可离去,不必在场,回程由我来带。”
悟继之不喜她的语气,你不肯教我功法,我也不学便是,难道还会不耻到去偷师学艺吗?
到得时辰,悟继之依言将温氏二子送去堂口,路上他望着两兄弟的容貌,温玄明教导他身法时的情景恍如昨日,不由得深自惋惜。
人生翕欻云亡,当轰轰烈烈做一场才是。可自己身负重任,却武功低微,又能做什么呢?
云木香已在堂口等候,悟继之将温家兄弟送到,正欲离去,云木香道:“这里碎砾遍地,太吾帮我收拾一下吧,免得绊倒了孩子。”
悟继之耐着性子捡去碎砖残瓦,云木香却径自开始同温家二子讲武,丝毫未有动手帮悟继之的意思。
待悟继之捡完,她又道:“此地不知还有没有外道余孽藏身,保险起见,太吾在左近探查一番吧,莫要走太远。”
苍龙堂遭炮火侵袭,满目疮痍,何处还容得下人。悟继之在周遭走了一趟,云木香又让他去给二子削个木人桩以训练指法。
不论云木香有意无意,她这般消遣,悟继之焉能不躁?他强压心火,若非念着云木香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早已掉头走人了。
悟继之走开几步,却听得云木香对二子讲起功法的口诀,竟毫不避讳他在场。他心念一闪,心中悟将过来:莫非云木香是在刻意留他?
他用君子剑锯了段粗木,坐在不远处佯作削桩,却拭目耸耳,凝然观化着云木香的一言一语、一招一式。
掌匣人的儿女生来便可位居玉匣弟子,云木香当下所教的,便是百花谷六品的功法。
她自内功“内经灵枢篇”讲起,此法改编自《黄帝内经》的九卷《素问》,悟继之之前修习的“九针十二原”便是承自其卷一。《灵枢》对针灸经腧、人体脏腑等论述颇详,以此编撰的功法对医术、施针皆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