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少年那话毫无敬畏之心，不知吃过多少老天苦头的大汉面露苦色，不得不冒着被斥责的风险，继续强调后果究竟有多么严重。

“少爷啊我的少爷，阿夏可不敢扯谎，那长白山上的溪流可不是什么死水，那是从圣神酒壶里倒出来的，有生命的活水！从前不管多冷的天气，都不会结冰的，可是今年大雪封山前，猎户们见到大大小小的溪流竟全都冻住啦，仿佛圣神抛弃了这里穷苦的人们，要把他们活活饿死！”

“阿夏叔说的对，我也听说了，还有人不久前，搁屋里就瞅见天池方向，到了晚上漫天都是绿油油的绸子在抖动，形状千变万化的，有时还有鬼魅一样的歌声飘来，呜呜咽咽象似要索命的女鬼，好家伙，俺听着都瘆得慌。”

后面队伍中又冒出一个稚嫩的声音，附和着那个叫阿夏的大汉。

这两句话刚说完，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沉默了好一阵，不知不觉中，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忽然，马上贵族少年大声打破沉默，

“慌什么！我拓拔一族经营此地已有百十年，敬山祭神，从不拖沓。我父汗统御百姓，一直勤勉执政，公正不阿，关外百姓无不诚服，四方部落无不敬佩，说不定那些个，都是上天庇佑咱拓跋部的征兆，预示着咱早晚要入主关内，称王称霸！”

他见自己的话一扫众人脸上阴霾，便更雀跃道：

“不过是今年较往年冷了些，多下了点雪罢了。我合罕现下在榻上受病邪折磨，我父汗亦是心急如焚，我身为人子，岂能只图自身安乐，不替父分忧，不尽孝悌之义。今日我拓跋珪，若连个小小山参都寻不见，以后还待如何率领尔等建功立业！？”

说完，他扬起手中长鞭拍向马臀，甩开牵马的大汉，勒紧缰绳，“驾”的一声，冲了出去。在山林里奔驰着，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众人大惊失色，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要知道不远处便是深山老林了，除了那些诡异可怖的事情，饿了一冬的豺狼虎豹那可是眼下实打实的危险，于是立刻都骑上马儿准备朝着少年的方向飞奔追赶！

而那大汉也马上恢复了平日里干练的神色，呼吸间便做出来安排。

“快，快，阿大，阿祁，你们随我快去追回少爷，呼兰、燕云，你两跟着脚印沿途在树上做好记号，别迷了道了，小五、敦卓、穆图你们留在此处，准备好接应，一个时辰内要是没人回来，便去叫人，都听好了么！”

“喳！”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小五正要和其余两人商量，是否要下山禀报大汗时，忽见一队人马从皑皑白雪深处缓缓走来，为首的正是自家少主人拓跋珪。

正当几人欢呼不已，准备鸣哨欢迎时，华贵少年轻轻伸出右手，将食指顶在嘴边，示意他们噤声。

几人不知所以，但在定睛一看后，这才发现他们少爷怀中，竟躺着一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雪白女子，此刻正安静熟睡，而女子手中竟然紧握着一株硕大无比的人参。

看见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几人愈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满脸渴望，向少年身后之人投去疑问目光，期待有谁能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同样愕然的神情，令人大失所望。

“俺他娘的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俺带着阿大、阿祁顺着少爷的足迹一路追过去，却突然失掉了踪迹。然后又足足找寻了大半个时辰，路上还碰到一只饿疯的熊瞎子，疯了一样追得俺们上气不接下气，娘的，俺在战场上都没这么狼狈过。

好不容易才摆脱，就碰见少爷抱着这个女人，从一处山崖上下来，安安稳稳的。俺还想问个究竟却又被少爷打发了，真他娘憋屈。“

大汗阿夏心里边回忆着，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三人。

回到部落后，少爷对女子来历仍是缄口不言，所有人都争着向进山的其他人打听情况。

有一次，小五绘声绘色地向一个玩伴讲完当天情形后，对方立即问道那么大的雪里怎么平白出现个女人时，他则立刻学者部落里祭祀那般微妙神情，故作高深道，

“这一定是老天爷在眷顾咱们拓拔部，专门派了天女下凡来辅佐咱们少爷的！“

于是从那以后，部落里的许多人都称呼她为天女。

而后发生了几件怪事，则让更多人从心底里肯定了小五的话。

第一件事，便是合汗吃了那株人参后便立刻痊愈了；这株人参后经参客鉴定，年份竟已逾百年，其中蕴含的天地精华能量难以言喻。事实也证明那人没有胡诌，合罕仅仅服用了几根须须便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活力更胜从前。要知道，她之前染上的可是瘟疫，已足足躺了一个多月，群医束手无策；

第二件事则有些离奇，少爷回来后就将那女子安置在自己的毡房中，他则住到了别处。并专门安排了五名侍女共同照顾她的起居。那女子不久后便苏醒，只是从来不讲一句话，一应日常照应都由少爷亲自吩咐安排，似乎两人之间有一种不能为外人言说的默契。而且，少女隔三岔五便凭空消失在毡房，次日再被少爷从山里带回来。两人来来回回，这般不下七八次。而且她每次回来的模样都和第一次众人进山时见到的一样，穿着轻薄纱衣，熟睡在少爷怀里，只是手里会抓着不同的东西。

最后一件事可能算不上有多离奇，更多的则是大家的好奇。那就是至始至终，大汗都没有召见那个女子。

大概如此过了半年后，天女再一次消失在毡房中，拓拔少爷像往常一样一个人钻进了长白山里。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抱回那个女子。

这一次，他带回来的，只有一段紧握在手里的红菱，还有满是失落的神情。

次年春天，大汗听说关内战乱不堪，新天子下了罪己贴，邀天下兵马勤王，他眼看这几年冬日愈发难熬，于是向天子讨了骠骑将军的旗号，决定带领整个拓拔部进军关内。

就在大雪融化的时节，他们向河北一股叛乱流民发起了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