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太监们哪里还顾得上天寒地冻,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宁姑姑严厉目光扫向他们。
意思只有一个。
今天这里的话要是传出去半句,小心你们的脑袋。
场面一时冷下,暖轿里却响起一阵咳嗽,接着女子虚弱声音传来。
“咳,宁姑姑,扶我出去。”
地上跪着的宫婢们头压得更低了,半分不敢窥探这位贵女的容色。
宁姑姑应声站在轿帘外,抬手承起帘内探出的那只纤细玉手。
宫女垂头上前拉开绣帘。
美人眉锁清愁,披着一件素色鹤氅,肤色胜雪,体态娇弱。
玉簪半挽青丝,余丝铺撒于削肩前后,眉似柳烟,唇染莲色,呼吸如出山之雾。
待她在雪地里站定,那双纤纤玉手轻交叠,纤长如牡丹花茎。
一时之间,不消说雪地里鸦雀无声,呼吸似乎皆止定于此。
待到飘飘渺渺气不足的清咳声再次响起,沈元禧才从惊艳中醒神。
“表表表姐?”
沈元禧是林皇后幼子,也是春念人表弟。
他穿着喜庆红袍,身披墨绿大氅,眼睛明快透亮,跟一旁脾气古怪的林献比,却明显活泼很多。
春念人纤指紧捏着手帕,掩唇咳嗽。
“咳咳,五殿下。”
她咳好一阵才见好,看向林献。
“早前舅舅来信,提及表弟你停药已近一载,如今看来,旧症未愈,又添嘴疾,大病在身,表弟还是及时就医为妙。”
林献刚从她这张脸上回神,就听见这番话,险些吐血。
林夫人生林献时难产,艰难产下一子,孩子却有些先天不足。
这先天不足便体现在了他的身量上。
林献虽非五尺之身,可在成年男子中,到底身量不显。
旧症未愈,又添嘴疾。
春念人只旧症未愈这一句,便诛心了。
然而她仍觉不够。
林献并非积仇性情,他只是不忿家族将权欲倾轧在她身上,要她一介女子去承担家族的使命。
心是好的,话却难听。
他更不明白,如今春林两家虽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可世家的前路,不是千年永盛,而是万丈深渊。
如果他只会用嘴皮子宣泄不满,日后春林两家若有倾覆之难,他该当如何?
她正想如何避开今夜宫宴,现下也顺便给他个教训。
于是幽幽然看着他,霎时间捂嘴咳得撕心裂肺,她捏着手帕的玉指十分用力,骨节泛出惨白,看着吓人。
众目睽睽之下,她咳声渐息,无力靠着婢女,纤细玉指颤抖,手帕飘落在雪地里。
定睛一看竟咳出了血。
这下在场众人皆吓白了脸。
“快请太医!”
宁姑姑心下一慌,也得稳住将春念人扶进暖轿。
而林献站在雪地里,眼见众人火急火燎将春念人送进凤藻宫。
一切就好似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不等他表态,沈元禧拉着他叫苦连天。
“完了完了,你都把表姐气吐血的,回去肯定要被舅舅动家法的!
快些想想,等会儿怎么跟母后交代!”
林献扯回衣袖,冷声嘴硬道:“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