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啊?”赵彩云问。
“悄悄话。”李春平冲母亲扮个鬼脸,转身就走。
“这孩子,神神叨叨的。”赵彩云摇摇头。
大伯李孟林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听说已经达到六级,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
李春平知道大伯只有小学毕业,比起高中毕业的父亲,可差了不止一个等级,能够进入中级知识分子行列,也是不简单。
虽然这一两年来,家具厂的新式家具已经开始走进乡村,式样也是比较新潮,但都是流水线生产,冲击的是那些三脚猫的,不入流的乡村木匠。
像大伯这种木匠活好,人又实诚的木匠,找他做家具的村民,照样还是排着队的。
秋千是那个年代的童年最大、最经典的玩具,在没有汽车可乘坐的乡村,秋千可以满足孩子们飞翔般的快乐。
在李春平童年和少年的记忆里,大伯每年寒食前总要吊秋千,以满足他家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不用到处乱窜,就能获得的童年和少年的快乐。
由于手巧,大伯吊的秋千,是村里公认最精致,最安全,最结实的。
而父亲李昌年,却因为太忙,太累,也无那个心思,从来就没有给孩子们吊过秋千。
看着大伯家青砖黑瓦的四间正房和东西各两间厢房,还有专门的小厨房和小餐厅,再看看他家青砖铺就的甬道和一些精美的盆景,想想自己家什么都摆不上台面,李春平就暗暗叹息。
大伯和三叔一个小学毕业,一个初中都还没毕业,却都是村里,甚至是周四围庄的能入,自己父亲倒是高中毕业,属于村里少数几个有文化的,却似乎只知道种田。
见奶奶一个人居住的西厢房亮着灯,李春平便走了进去。
正戴着老花镜看书的奶奶苏丽蓉,见李春平进来,便摘下老花镜,乐呵呵地看着他,“想好跟你大爷学木匠了?”
见李春平不吭声,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圈竟然还红了,苏丽蓉觉得奇怪,忙问他,“怎么啦?你爹又骂你了?”
“没有。”李春平咧嘴笑笑,又认真地对奶奶说道,“我一定会让奶奶过上最好的日子,让奶奶健康长寿。”
“这话说的,怎么没头没脑的?”苏丽蓉失笑道。
李春平知道,爷爷家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奶奶也是大家闺秀,有文化,心灵手巧,多才多艺。
要不然,也培养不出姑姑这个大学生和父亲这个高中生。
奶奶无论是在人品上,气质上,性情上,还是待人接物上,很少有人不赞赏的。
“奶奶,我觉得,学木匠现在已经跟不上形势了,我想学养殖长毛兔。”李春平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了,忙说道。
“养殖长毛兔?”苏丽蓉道,“你爹也说过这件事情,可是……”
“奶奶说的是本钱的事情吧?”
“奶奶这里还有30块钱,再让你姑和你大爷给凑一下,本钱少咱先少养点,等挣了钱以后再多养呗。”苏丽蓉道。
“奶奶的积蓄,都给俺爹看病了,哪里还有什么钱啊。”李春平道,“放心吧,奶奶,本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你现在又没挣钱,你有什么办法啊?”苏丽蓉苦笑着摇摇头。
知道不能把卖玉的事情说给奶奶听,李春平便岔开话题,问奶奶,“对了,怎么没有看到大爷、大娘和卫江他们?”
“他们浇地还没回来呢。”
“那奶奶您吃晚饭了吗?”
“我和你青雯嫂子已经吃了,你大爷大娘他们还没吃。”苏丽蓉道,“你大娘做完饭就去麦地了。你青雯嫂子大着个肚子,就在屋里歇着。”
李春平所说的卫江,是他大伯的小儿子李伟江,而苏丽蓉所说的青雯嫂子,则是李春平大伯大儿子李卫国的妻子苏青雯。
“那奶奶早点歇着吧,我走了。”李春平怕奶奶再提养兔子本钱的事情,便站起身,说道。
“回去吧,我还真困了。”苏丽蓉道。
回到家里后,李春平也感到有点困,便走进跟大哥和小弟一起住的西房间。
进入久违了的睡房,看着曾经多次在梦中出现过的那盘土炕,看着炕上那黑乎乎的破旧的炕席,那三卷卷成花卷样的,补丁摞补丁的被褥,秦卫东苦笑着摇摇头。
躺在土炕上,看着墙上《以粮为纲》和《穆桂英挂帅》的年画,再看看旧报纸糊起的顶棚,李春平啪地拉灭了电灯,让自己躲进黑暗里,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早已经感到了困倦的李春平,却怎么都睡不去,听着靠北墙放置的几个粮食瓮和破柜子后面,那一窝或者几窝老鼠开始活跃的声音,考虑着明天去图门镇做蓝宝石生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