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
闻言,薛贸又扫视了薛耀华一眼,复而抬眼,将目光移至那名领头的黑衣人
“刘广,你说的乞丐,就是他吗?
“正是。”
刘广恭谨应声答
“仔细一看,倒确实有几分眼熟。”
言罢,便将目光转向薛耀华,他轻眯眼帘,眸眼中透露出残忍的光芒。
此刻,薛耀华正被身后的黑衣人压制着跪倒在地,他低垂着头,默不作声,面容隐没于阴影之中,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薛贸阴笑一声,迈出几步,向薛耀华走去。
正欲继续前行,要看清他的面容确认身份时。
突然,乞丐身躯微微颤动,低垂着脑袋,竟是发疯大笑起来。
“嗯?”薛贸顿住脚步,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臭乞丐,你笑个什么劲?”
但薛耀华恍若未闻,只顾大笑,忽的,他劲力一发,趁着黑衣人愣神功夫间,竟是叫他挣脱了束缚。
他脱手,脱力倒在地面上,又摇摇晃晃起了身,脑袋仍耷拉着,又试着走了几步,步伐摇晃不定,好似下一秒右脚就会被左腿绊倒。
见他状态不对劲,薛贸不由心生惊恐,后退一步,鼓瞪双眼,惊疑不定的望向他。
其他黑衣人目睹这一幕,同样感到困惑,察觉到他的异常,纷纷后退数步,惊疑不定的望向他。
“嗯?”
“怎么回事?”
“靠,这乞丐不对劲!”
薛贸心底发虚,对这乞丐的动作感到不解,也随着后退几步
“快!还不快制住他?难道就让他在我府中闹下去?”
听闻此言,那群黑衣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定,正欲准备动拿下乞丐时,便见那乞丐又有所动作。
乞丐身躯摇晃,步伐踉跄,张狂大笑一顿后,竟又哭泣起来,那声音凄凉刺耳,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在场众人心中均都一紧,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
此刻夜半,已入子时,可在薛府院中,却见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院中游荡,时而大笑时而抽泣,状态行为举止疯癫异常。
若是被那个不知名的居民看到,铁定得被吓个魂飞魄散。
乞丐大笑一会,哭泣一会,叫人辨不出他是喜是悲。
他絮絮叨叨着,竟又疯言疯语起来
“我发了,我发财了啊!这可是三两黄金!”
“媳妇儿,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我的儿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老父竟连你的尸身都找不到!”
“啊啊啊,怎么都走了!怎么都走了!啊啊啊”
蓦然,他将脑袋抬起,满面灰尘,脏兮不已,叫人辨认不出他本来面貌。表情狰狞而痛苦,仿若被鬼附身,眸中赤光隐现。
一会,他刹那间怒容满面,眼神如赤红凶光,摇摇晃晃地走着,环顾四周,气势凛冽。
他挥手,又将周身的人瞎指一气
“是你,是你,是你!”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该死的薛家,害死了我的儿和妻!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乞丐身躯摇晃咆哮着,语气愤怒无比,近乎是扯着嗓子喊出声来,沙哑至极。
薛贸听着他的疯言乱语,再看他的穿着,微微一惊,有些愣神,似是回忆起些什么。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乞丐竟已动身,摇晃着身躯,像头疯牛般到处乱撞。
可他撞得方向,好巧不巧的竟是薛贸的位置。
“嗯?什么!”
薛贸抬头,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身影大吃一惊,已然来不及躲闪。
好在身旁的刘广眼疾手快,急忙拦在薛贸面前,挡住乞丐的袭击。
乞丐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胳膊,疼痛让他面部肌肉瞬间紧绷,他本能地抬起脚,用力踹向那个乞丐。
那一脚势大力沉,薛耀华被踹飞了去,翻滚数圈,背部猛烈撞击在远处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闷哼一声,紧咬牙关,疼痛如潮水般袭来,刺痛他的神经,他感觉到几根骨头仿佛已经断裂。
薛贸见状,顿时惊醒,惊魂未定,冷汗缓缓渗出,脸色发白。
但旋即,他大怒
“哼,你这死疯子,难怪看你有几分眼熟,没想到竟然被抓来的人是你!”
接着,他又将目光朝向刘广,对着他训斥道
“还有你们,你们这群暗卫怎么当的?怎么连个人都抓不对?抓住一个乞丐就往我府中压?”
暗卫们皆都沉默不语,噤若寒蝉,听着薛贸的责骂。
而此刻,被踹飞至树干底,趴在地上的薛耀华却是大喜。
他知道,自己是蒙混过关了。
原来,早在之前,在他逃跑途中,在某处的荒郊野岭里碰到一个乞丐。
准确来说,那已经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巧的是,这尸体薛耀华还认识。
只见他静静地躺在后山小丘之上,尸身腐臭,身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气息全无,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看样子,他很可能是被那些催债的人活活打死,然后抛尸至这种荒郊野岭之地。
这人生前,不仅是个乞丐,还是个疯子。
据说,在他没有彻底疯掉之前,还是挺正常的一个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家里有仨儿一女,还有老婆,小日子过得也挺美满。
一次偶然,接触了赌场,赌了一次,赢了三两黄金。
这老农也算有节制的人,赢了钱就走,有钱了,生活改善,便想着供家里仨儿读书考官。
那三个儿子也算争气,竟都入榜,考出名堂来,一时间老农风光无两,常被当时的人们当茶后饭余谈论提及。
却不想其中一儿子刚入官,就招惹上城主亲系薛府上的薛才横,便是当时薛府的掌权人,也是薛耀华的父亲。
那薛才横一气之下,便把那儿子给杀了,其余俩兄弟气不过,要去讨公道,也被砍了。
也不知道那儿子是怎么招惹薛才横的,竟是杀了那三个儿子夺了他们的命都不够解气,一怒之下,命人杀了他们全家上下,独独留下那农户。
那农户悲痛欲裂,痛不欲生,自那之后,精神便出了问题,时常一人疯言乱语,絮絮叨叨的,跑到薛府门前闹事,之后又开始痴赌好酒,地也不种了,就那么颓废过着。
也不知是何等原因,那薛才横竟任由他在薛府门前闹事,没要他的命,甚至是出言辱骂到他,也是不闻不问。
那时候起,薛耀华才垂髫之年,与薛贸一同在府中长大,便时常能见那疯子在府门前闹事,被府内人追着打都打不走,常在那府门前喊什么给我儿子偿命呐,把我儿子尸身还来啊,你们都该去死之类的。
那时的薛耀华懵懂无知,当他是个有病的疯子,只知道在府门前大吼大叫。
许是看薛才横都没出手阻拦,府内的那些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直到有一天,那疯子乞丐意外消失。
再然后,便是在这荒郊野岭里,碰到他的尸身。
尽管已时隔多年,可那一成不变的衣服还是深深刻在薛耀华的记忆里。
虽然那衣服此刻看起来要比记忆中的更破,更灰,但薛耀华却是大喜,当即便把衣服从尸体上扒下来,在河里随意冲刷几下,便套在他的身上,又朝脸上摸了灰。
至于尸体,他则找了处阴凉地方把他埋了。
……
想必刚刚,薛贸可能是看到薛耀华身上穿的衣服,想起了那个疯子。再看薛耀华刚刚演得如此逼真,居然真的让他蒙混过关了,薛贸还真把他当成当年的那个疯子了。
在训斥了一番刘广等人后,薛贸自然也不想再看到这么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在自家薛府内大闹,便叫人拎着他踹出府去。
现在的他,此刻在某处街道,背靠墙角,浑身酸痛,嗓子沙哑,不过好在是没让他的命断送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