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青州，火云城。

“草！”林渊侧身躲开向自己撞过来的推车，怒骂一声。

他近一米八的个头，面庞土灰，身上一套洗得发白的灰黄长衫，脚踩两只快磨烂的草鞋。

小心护着怀里的饼子，林渊向推车的小贩怒目而视。

如今这世道愈发难过，填饱肚子对大部分百姓都是一件难事，每一点粮食都格外重要。

不管小贩的赔礼道歉，林渊护着胸口，在人群间穿梭。

走出广场，拐过两条街，再穿过一条逼炯的巷子，胡同口桂花树右边黑土街第一户，就是林渊在火云城的家。

茅草木板搭成的破烂窝棚土屋连成一排，让林渊家灰黑碎砖砌成的两间小屋显得鹤立鸡群。

只是时间久了缺少打理，墙上爬满青苔，瞧着多少有些破败。

门口两边贴的白底黑字对联更添了几分凄凉。

打开门锁，林渊左右瞟了几眼，确认没人跟着自己才打开一条缝，快速钻了进去。

入眼的两间屋子呈倒L形排布，另一边是一人高的木墙，合围成约莫十平左右的小院。

走进院子，林渊打了瓢冷水，费劲扯开刚买的干硬饼子，自嘲一笑。

才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十多天，自己好似跟真正的火云城当地人已没有什么区别。

勉强吃完口感如木屑的饼子，林渊走进里屋。

一张床，一张木桌，两条板凳就是屋里的全部家具。

点燃三炷香，林渊在木桌前躬身叩拜，插进桌上土炉里。

土炉前供奉的木牌歪歪扭扭刻着“故先考林公讳先云之灵”几字。

正是林渊父亲的灵位。

上完香，林渊在床上躺下。

在不能填饱肚子的情况下，减少活动就是节约粮食最有效的方法。

林渊长吐一口气，脑中回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从这具身体中醒过来，是十多天前一个雨夜。

当时林渊遍体鳞伤，被拴在赌场门口。

记忆中前身偷了家里仅有的一百来个铜板，想去赌场搏一搏。

可赌场是什么地方？

单车没变摩托，变成了二十两银子的负债。

拿不出银子，前身本就身体瘦弱，被赌场的人一顿毒打之下命丧黄泉。

待林渊父亲下工回家，得知消息急匆匆拿着房契地契赶来赌场，又签下一份契约，赌场这才放过林渊。

但醒来的已经是另一个人。

房契地契抵在赌场，只换来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内林家父子连本带利需得凑齐三十两银子。

否则，不仅林家归赌场，林渊连同他父亲也得一齐卖身赌场为奴。

三十两，对林家如同天文数字！

多少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林渊父亲在矿场上工，每日不过十一二个铜板。

前身母亲早亡，林渊父亲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在他身上，指望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可惜前身十多年连童生都考不上。

又怕人说闲话，每日躲在家中不敢见人。

这下受人蛊惑把家中存款全部挥霍在赌场，吃饭都成了问题。

又去哪筹这三十两银子？

林渊刚穿越过来，适应以后运气好每天也能赚些铜板。

但对于三十两银子的目标，仍是杯水车薪。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渊父亲也愈发急躁。

若只他自己卖身为奴倒也算了，林渊也为奴仆这辈子就毁了，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那一日，林渊父亲下工后拿着后面存的铜板出了门。

回来时满脸欣喜告诉林渊。

说自己打通了矿场管事的门路，得了个挣钱的活计，十五日能挣二十两，只是需要出趟远门。

等做完回来，再四处借些，大不了将房子抵给赌场，银子应该就够了。

林渊本能感觉这里面有问题，几十个铜板就能打通二十两银子的门路，这是传销还是杀猪盘？

穿越过后林渊能快速适应，靠的就是林渊父亲带来的家的温暖，自然也不想父亲出事。

可赚银子心切，林渊父亲此时哪还听得进话。

只是嘱咐林渊好好在家，等自己带银子回来。

可最终回来的只是矿场管事派人传来一句轻飘飘死亡的消息，没有原因，尸骨都无存。

林渊囊中羞涩，父亲后事只能草草了事，连灵位都是自己刻成。

虽然觉得父亲死亡里面有些蹊跷，但林渊如今也没有能力去追查。

五天后还不上赌场银子，林渊自身难保。

小歇片刻，不再想这些，林渊起身出门。

......

日头西落，只剩下最后一点昏黄。

林渊狠啐一口，放下手中的剥皮刀，站起身来锤了锤发麻的腿。

在这满是猪粪、鸡鸭屎尿的地方待了一天，鼻子都快闻不出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