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景说着抬手要摸摸言舟的头,不料手刚碰到言舟的头,人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一时间四个人都愣住了,江淮景手僵在半空中,沈子聿剑也不捡了,将手中剑鞘扔向江淮景,后者没反应过来,直接挨了这么一顿扔。
“你、你还好意思说我凶!”
沈子聿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言舟面前将他扶起。
“沈、沈师兄别生江师兄的气,是、是我自己腿软了……”言舟双手揪着沈子聿的衣袖,结结巴巴解释道。
沈子聿没接话,回头看了眼过去捡剑的江淮景,弯下腰轻轻拍去言舟衣摆上的灰尘。
江淮景也没说话,将剑收回剑鞘后自觉把剑抱在怀里。
今天整个下午的修炼都是由大长老带着,考虑到大多都是昨日才入院的,只教了几招剑式就让学子们自行练习了。
“江师兄,你好厉害呀!”
看着江淮景行云流水的耍完一套剑招,言舟忍不住拍手叫好。
“把剑拿起来,我教教你。”江淮景收了剑,向言舟扬了扬下巴。
“切,江家私生子,还神气起来了。”
“就是。江家主都不认的贱种罢了,永远上不了台面。”
“也就这种没爹没娘的能看得上他。”
充满恶意的言论如洪水般涌来,言舟看着江淮景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刚欲回嘴,江淮景就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都练会了吗在这吵吵!整天张口闭口就是私生子私生子的,你还不是连个你嘴里最不堪的贱种都比不过!那你又算什么,比贱种还上不了台面的废物是吗。”
沈子聿冲过来发疯般的挥剑吓得周围几个弟子立刻噤了声,有几个还转头看向大长老。
“那你们练会了吗?”大长老注意到那几道看向自己的目光,笑了笑,不答反问,见他们缩着脑袋摇头,走近去轻轻按下沈子聿还举在半空中的木剑,徐徐续言,“那就老老实实的练,钟声响后一个一个到我面前把剑式全部过一遍。”
在众弟子的哀嚎声中,大长老笑意更深了几分,并再延长了半个时辰的修炼,事实证明比沈子聿的乱叫管用多了。
至少全都没声了。
“江师兄,你在进白及院之前。是哪儿的人啊?”言舟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一边跟着江淮景的动作挥剑,一边问道。
“……”江淮景闻言动作一顿,继而摇了摇头,“若你真想听,今日的修炼结束后,我再讲给你听。”
江淮景说完走近去抬了抬言舟的手肘,给他调整好姿势。
“那书铭呢?”见江淮景不欲提起,言舟又扭头看向书铭。
“我?我不记得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一直是白及院的长老们轮流照顾我,说实在的,现在倒不太在意我那双亲了。”书铭说着挠了挠头,笑容有些勉强。
书铭开了口,江淮景也扭头看向他,见他动作不太对,就又过去给他也调整一下姿势。
“江师兄,你怎么不教教我——”
江淮景没有接话并白了一眼沈子聿。
江家家主是当朝右丞相,其人主张节俭,还常常赏赐金银给府里的下人,总是如此,有关于他的言论仍是好坏参半的,处处留情便是其中之一。
江淮景的母亲就是他数次留情之中的一个,平民人家的女儿,江丞相自看不上,更不会纳为妾,待人抱着孩子找上门时,他拒不承认。其妻又是太傅的女儿,当朝太傅极其看重名声,自不会容许他的女婿留下这样的话柄——更何况,那只是一个平民。
“后来,他们给了我母亲一些金银,这事也就那么算了。”
藏书阁里,四人围坐在一起,江淮景应诺将自己的身世说与几人听,末了,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卷轴上,发起了愣,黑白分明的眸子被又密又长的睫毛遮了几分,变得晦暗不明。
平民之女,尚未嫁人便怀上了,非议自是颇多——光江淮景听到的便不少了。
幸运的是,他与母亲并没有被逐出家门,也就不至于风餐露宿,他的祖父祖母也没有因为他是他娘不清不楚的生下来的而亏待他,甚至还请了附近的小秀才给他起了名字。
再长大点后,他的祖父希望他也考取一份功名,好叫那弃了他的爹后悔;而他的祖母则觉得平平淡淡的也好。
最终他选择了入白及院,一来入雨红书院所需要的银钱他们给不了,二来白及院会额外发银钱给他和像他一样的学子的家中,再者,雨红与白及一样,结业后都可以入朝为官。
“江师兄?”
听着言舟的呼唤,江淮景回过神,对上几人担忧的目光,江淮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对不起江师兄……”
江淮景闻言有些不解地看着言舟。
“什么?”他问。
“我、我不该让你回想起这么难过的事的……”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嗡。
没想到言舟会来这么一句,江淮景怔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一边展开了另一个竹简。
“明日可能要学的我先与你们讲一遍。”江淮景说着执起毫笔轻沾了些许墨,停了停,又掀起眼皮看了眼沈子聿,“特别是某位沈公子。”
沈子聿没接话,直接伸手把江淮景手中的笔抽走,后者低头看了眼虎口处的墨迹,没去管,抬手重新拿了一支毫笔。
江淮景讲得不快,内容也详细,亥正时,正好讲完,离宵禁也还有半个时辰,江淮景合了卷轴与竹简,指尖沾了点墨,而后将墨擦到沈子聿脸上。
“江淮景你!幼不幼稚啊!”沈子聿擦掉脸上的墨,气到结巴。
江淮景扬了扬嘴角,一边将虎口的墨展示给沈子聿看,一边抬步往外走去,等沈子聿反应过来要去追时,人都快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