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幕上所有的声音,李清照都在用心去看、去听、去感受,但是她仍旧一言不发,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朱淑真有心劝解,但是她也想等俞悦说完以后再做决定怎么入手,于是她只是给李清照斟了一杯又一杯酒。
俞悦:“在这种等待开盲盒的日子里,李清照既有期待,也有愁绪,一愁起来,李清照又开始独自饮酒。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别说酒杯太深,别说这酒色太浓,我人还没喝醉,可意识却已经迷离,晚风送来远处时隐时现的钟声。
瑞脑香已经渐渐熄灭,从梦中醒来时,头发都散乱了。醉也醉不了,睡也睡不好只能独自对着寂寞燃烧的红烛。”
李煜又开始拍桌子了,这首诗对味了,他刚刚对李清照那种惊艳的感觉又来了,她果真是个天才!
惊才绝艳的天才!
其他文坛大佬们几乎没有分析过女性诗人的文学作品,上面的怀古诗再怎么写也都写不出花儿来。
这会儿都觉得挺新鲜,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从文学性,从艺术性上开始分析李清照的作品。
俞悦也继续道:“朋友们也都知道,在这里闺房、红烛两个意象连起来,大概率就是指爱卿了。
想也知道,此时的照姐应该已经是被婚事烦的不行了,她想喝酒喝的微醺,然后好好的睡一觉,避免自己想这些事情。
可是酒怎么喝也喝不醉,觉怎么睡也睡不好,那么如何形容自己的觉睡不好呢,李清照用了‘辟寒金小髻鬟松’一句。
辟寒金就是发簪,李清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把发簪都弄松了,头发都散开了,却还是想不出来问题的答案。
可想而知,她的失眠已经到了怎样严重的地步了。
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因为瑞脑香快消散了,自己又从梦中醒来,只能独坐窗前等待着天色渐明。”
九州一色的霜:别人十七岁为情所困可以写诗抒情,我十七岁为情所困哭得全是鼻涕泡,绝了。
明月松间照:比点啥不好你比这个,九州老师还是长点心吧。
就要芋泥波波:说真的,照姐就是填词的神,这一首浣溪沙给我看的身临其境,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俞悦:“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她可是被称为‘千古第一才女’的李清照啊,能不惊艳时光模糊岁月吗。
总之对于照姐的满怀愁绪,李格非应该也是看在眼里的,正因如此,他加紧了寻婿的脚步。
终于,李格非最终找到了一个让他满意的,如意郎君的人选——礼部侍郎赵挺之的第三子赵明诚。”
终于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坐在小船里摇摇晃晃的李清照终于不再像个一动不动的雕塑,嘴角轻轻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李清照深色怀念,她像是在问朱淑真,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悦悦会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
这个当时父亲为自己千挑万选出来,觉得和自己门当户对,可以让自己依靠一生的男人,她,她们,会怎么看呢。
朱淑真看李清照这样,就知道他们毕竟是真心相爱过的,李清照应该是真真切切地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几年。
想起自己的婚姻,朱淑真苦笑:“她们怎么看又如何呢,你依旧是你,他如今却早已归于尘土了。”
李清照显然也是想到最近朱淑真告诉自己她的婚姻状况,这是一桩朱淑真从未满意过的婚事,李清照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是在说我的伤心事,你倒是先不开心上了。”李清照打趣一般地模糊掉朱淑真的坏情绪。
朱淑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宋朝李格非等人对于李清照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如意郎君倒是印象都不错,这位小公子也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了。
李格非想到这里,心都揪了起来,这一次自己依旧是选的赵明诚,那是后来发生了什么,让俞悦如此话中有话呢。
俞悦:“此时是建中靖国元年,李清照十八岁,赵明诚二十一岁,赵明诚当时还只是太学的学生,尚未获取功名。
平生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金石学,所谓金石学就是华夏古代的考古学,靠着研究铜器上的铭文和石刻上的碑文来研究和考证历史。
赵明诚是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李清照对于父亲为自己选的丈夫还是很满意的,因为两人兴趣相投。
在赵明诚的影响下李清照也爱上了金石学。”
九州一色的霜:其实这个时候照姐真的挺幸福的吧,生活优渥,唯一需要烦心的事就是自己的婚事。
草莓奶糖:但是婚事也被完美解决了,李格非真的是很爱她了,冲这女婿人选就知道他对李姐有多好。
始皇大大的狗:富贵闲人找个富贵闲人,显然就是想着他们小夫妻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李格非对于后世人能如此敏锐地觉察到他的爱女之心,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这点惊讶很快就被冲散了。
想也知道,他们后人文化生活如此丰富多彩,什么样的话本没见过呢,想必多半是看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倒是对于小两口为何会有婚变,李格非隐隐有了猜测,只是这猜测让他毛骨悚然,他并不愿去深想。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么他的宝贝女儿也太苦了些。
但他也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仅看自己老师和同僚们发弹幕的时候,前缀是北宋,而李清照是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想必小夫妻的生活有变,跟大宋朝局变化脱不了关系,按清照生活的这个时间点,是官家南下了吧。
显然,这么想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和身边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清照自己也想起来那些年路上奔波的心酸了,可是眼泪已经流干了,现在只剩下刻骨的恨。
本来她不敢言恨的,她只是乱世之中的一个弱女子,被这世道裹挟着前进,连想要护住那些金石都是拼尽全力。
可是天幕的到来,让她第一次意识到,皇帝又怎么样,只要他德不配位,依然会被天下人唾弃。
她的爱已经在漫长的求生之路中消磨殆尽,但是她的恨还绵长,她恨赵构父子几个,深入骨髓。
为什么他们不早点去死,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人陪他们白白牺牲,为什么要拉着大宋一起万劫不复。
还是天幕,俞悦直播说了岳飞将军的故事以后,大宋一众臣民终于意识到,这个王朝已经烂透了。
于是在她的这个世界,让岳飞含冤而终的十二道金牌没能再阻拦住一个将军的拳拳爱国之心,他扔了圣旨,一路向北。
至于京城之中,秦桧已经伏诛,他被闯进宫的乱民踏成了肉泥,却仍不解百姓们心中愤恨的万一。
赵构则是被斩首示众,他的头颅架在洛阳城城门口,身躯被随意扔到乱葬岗让野狗分食,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同情他。
一场政变,死了皇帝和宰相,自然需要人出来主持大局,群臣一合计,从赵宋宗室里随便挑了个旁支子弟小宗入大宗。
倒是有不少人对那个位置蠢蠢欲动,可是这场政变是没有伤及根本的,整个北宋朝廷依旧能维持正常运转。
于是各方势力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再加上俞悦一直播,各种照顾到的没照顾到的武将也有了许多拥趸。
大家再一合计,现在打起来不划算,西夏、辽、金个个对大宋虎视眈眈,他们再一内讧万一再弄出个五胡乱华乐子就大了。
于是最后大家得出结论,还是学三国把小皇帝当吉祥物供着,反正权力基本都被他们分润了。
现在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谁都没有万全的把握一举把其他几方势力弄死,而自己无法承受对方的失败反扑。
所以本着大家都没有等于我有的原则,谁也没有轻举妄动,目前的宋廷竟然诡异地有种微妙的和谐。
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家都决定先一致对外,别的不提,总要先让岳飞先把燕云十六州拿回来再说。
上头和谐了,下面的日子自然好过很多,这其中就包括李清照,她终于不再需要战战兢兢,能得片刻喘息。
赵构和秦桧死了,她也不用再背负那么沉重的恨活着,俩人死的当天,照姐高兴得一连写了好几首词庆祝。
其实一开始,李清照恨他们,主要还是出于自我逃避,她总觉得,如果不是赵构南逃,她就永远不会看到赵明诚的另一面。
她不喜欢的另一面。
她知道这样是自欺欺人,可是回想以前幸福美满的二人生活,她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本身就有问题。
所以她用天天蹲在俞悦直播间的方式麻痹自己,她和后世子孙插科打诨,试图从他们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事实证明,这招确实有用,大家都很温柔,没有人会揭她的伤疤,大家都很喜欢她,她也一天天开朗起来。
所以这会儿,面对自己的过去,她已经能够从容应对,甚至她已经很少会回想起年少时光了。
现在的她是快乐的,起码她认识了新朋友,朱淑真真的很合她的心意,她决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她。
以及天幕群里那些可爱的女孩们。
李清照一转头,看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的朱淑真,拍了拍她的头:“别看了,我真的没事。
来,我们继续喝酒,喝完了一会儿让人挖点莲藕回去,我们也炖点莲藕排骨汤喝,晚上给悦悦邮一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