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们表情也不尽相同，有认为这是炒作的，不以为然；有觉得搞笑的，这孩子是受刺激了吧；有的则目露思索，探究状元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

大多数人还是哂笑摇头的。

“呃，各位，听到没，我们被怜悯了，因为将来我们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卵学论坛的负责人笑呵呵地，左右看了一下其他嘉宾。

“罗摩同学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就因为神科大学拒绝了你？”剑湖大学的副校长皱眉道。

“你们拒绝的并不是我，而是身为人类，最优秀的那一部分。”罗摩好整以暇，不是傲慢，也不是为了说服对方或博取同情。

那个戴眼镜的大叔你猜对了，就是炒作，前排这几个观众就你喊的声大。

“比如说？”

“智力，努力，想象力，向上进取的冲动力……”

“我们并没有拒绝这些，今年全国高考状元洛雨同学750满分，壳值500满分，已经就读我校的神科攻击学院剑法专业。”圣山大学副校长说道。

“实际上，今年高考750满分的有两人，740以上的有四人，他们的壳值全在450分以上……三人在圣山，三人在剑湖。”剑湖大学副校长看着罗摩……他是真的怜悯，不是罗摩那样的表演型嘴炮。

“这个我倒是在网上看过一个帖子！”女主持人显然有所准备：“这六个人其中四人来自首都实验中学，一人是首都一中，还有一个是深泉大学附中的，另外739分的还有一人，同样是首府实验中学的，之后就是罗摩同学的738分了。”

主持人扫了嘉宾们一眼：“但有趣的是，这些人全部加了分！没错，全部！比如全国高考状元洛雨同学，她是联邦一级演员加10分，一级运动员加10分，功勋后代15分，古文明传承人5分，高中辩论大赛冠军队伍5分x3，因为他们连续三年第一。机器人大赛冠军5分，僵尸大赛冠军5分，六级战斗英雄5分，恐语大赛冠军5分……后面还有一些，其实如果不是满分只有750分，她应该还会更高的……

另一个满分的高考状元凌云光同样是差不多，其中有一项是边民政策直接加了50分，其实我是不太理解，他一个首府的学生，怎么和边民扯上关系了？”

“首府现在已经是飞地，凌家是漠北豪族，历代为联邦镇守北疆，边民没问题的。”奥都大学的教务主任解释道。

“噢，原来是这样。他们当中最少的一个都加了十五分，只有罗摩同学一分没加。有趣的是，去年奥数大赛冠军还会加分，但今年这个加分项已经取消了，不然罗摩也能加15分的，同样会750满分。其他的，我们也都知道，罗摩同学来自贫民窟，并没有这类优惠条件。也就是说，如果只算裸分的话，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全国高考状元！”

主持人耸了耸肩。

下面的观众们一片寂静，全都用一种看变态的目光盯着罗摩。

仅从“考试”这一项来说，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男生真的是太强了，堪称当世“考神”。

他们知道高考会加分，所以那些700分以上的给人感觉并不是太震撼，毕竟“边民”一项就能加50分。

但裸分是什么概念，等于750满分的卷，面前这位可能总共就错了三道选择题，或者作文去了些卷面分。

观众中不乏考生家长，想想自家孩子拼死拼活拿个四五百分……

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啊。

简直太变态了。

之后，他们看着罗摩的目光便愈发百感交集，同情是基本的，还有不忿，不平，嗔怒，震惊，悲哀等等。

当然，幸灾乐祸的也未尝没有，总之就是很复杂。

但最终，所有的目光都汇聚成了两个字——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感觉今年的高考改革就是针对这可怜孩子的，几乎所有削弱都让他赶上了。

人类的情绪，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终归落差太大的话，总会让人难以自禁。

观众席很快从寂静变成乱糟糟一片，吵的导演组连咔了好几次才压下去。

镜头转回来。

嘉宾席上一时间却是无人说话。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良久，深泉学院的院长才干咳一声，点点头道：

“我们是不建议死读书的，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壳值和那些有必然联系，但一定的促进作用还是有的。那些孩子都是聪明人，如果他们像罗摩一样把全部时间都用来读书，未必不能考得更高的分数……”

“所以做为全国高考状元，我的努力就是一个笑话。”罗摩微微一笑，看不出是在自嘲，还是在喝问。

“你不是全国高考状元。”圣山大学副校长纠正道。

还真是会顺棍爬，怎么这一会儿，全国高考状元就成你的了？

“壳值是天注定的，没人能够改变！所以你们宁可抛弃那些最聪明的头脑，最坚忍的品性，最不服输的精神……只因他们壳值不高？”

现场又安静了片刻。

就在主持人小姐准备挽尊的时候，奥都大学校长开口道：

“虽然我们已经说过，你是特例。像你这种‘高分低壳’的人并不多，但如果要我们选，我们宁愿选择‘高壳低分’的……本来不想解释，但是未来，个人的智勇将越来越没用，大军团的作战才是主旋律……”

“通俗点说就是无脑堆神识就行了。”帝国理工的副校长也点头道：“用神识来开辟热武器集群，指挥僵尸大军，这比费时费力单修神武要有效得多……神科在20年前还被称为神武呢，云岛还是圣地呢，但那又如何，历史的车轮不可阻挡，时代的进步是日新月异的。改革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神奇科学，神奇武学……”罗摩翻找出脑海中的记忆，有些发懵。

“所以壳值很重要，非常重要，别说你不满100的壳值了，就算200入门了，在未来也将逐渐被淘汰，这是大势所趋！”

“200的壳值都会被淘汰……”女主持人低声自语，一脸痛苦。

如今神科已经占领了一切行业的制高点，哪里还有民科的活路，主持人小姐比罗摩好点，有一百四十多的壳值，可未来还是前途黯淡。

罗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挣扎道：“如果人人都追求高壳值，人类的总体智商不会下降吗？三百年前，人类可是不会修炼的！”

“我们已经说过了，你是特例，我们并不缺聪明的大脑，还有你说的那些珍贵品行。可事实就是随着僵尸炼化技术的提高，高科武器的研发，以及智能机械生命的发现……人类文明终将迈向新的台阶，这是大势，无人能够阻挡。”

“可同样的事实，刨除那些加分，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罗摩同学太高看自己了！”

“万一我就是那个改变世界的人呢？文明的拐点，刨除种种表象，其实最终就是由那么一两个人主导的，这是记载在历史书中被万世传颂的，你们就不怕错过……”

“我们不怕！”

“好吧，我谢谢你们！”罗摩看起来有些无能狂怒了。

“你只有95的壳值，无法修炼神科，而未来，能改变世界的只有神科！只有高壳值！只有大军团！只有僵尸海！只有枪炮齐射！甚至……必然存在的，AI机器人矩阵！”

罗摩像是被彻底打败了，他遭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还是附带连击、溅射、毒素、破防、双倍伤害的暴击！

他失魂落魄道：

“是是是，只有神科才是唯一……如果我能去圣山、剑湖这样的大学该多好，我能用更高的山巅去起飞，会飞的更高。可是没有，我只能去职业学校，然后看着你们这些垃圾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埋进故纸堆，不时被后人翻出来鞭尸……”

“罗摩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女主持人耳麦里响起导演组的警告。

校长们倒是都笑呵呵的，不以为意，看着罗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被刺激过度的精神病儿童。

尤其是在他脑袋上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白布上盯了许久，那里还有血迹呢。

这脑袋伤的不轻啊，怕是真的精神出问题了。

而现场观众则更加热烈地交头接耳起来，不时爆出来一两句“真可怜啊！”“这是气疯了吧”“神经发病”之类的呼声。

看把孩子逼的。

不过设身处地地想想，这可是高考状元哪，裸分全国都能排第一，却落得这个下场，真放到自己身上，怕不是也要气吐血。

“等等，职业学校？”女主持人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大声道：“罗摩同学，你说你要去职业学校？这就是你说的决不放弃？”

“是的！”罗摩非常感激主持人小姐的敏锐，他等的就是这口，立刻无奈道：

“除了技校，我还能怎么办？我可是事实上的全国高考状元啊，我不想像主持人小姐姐你一样，让自己后半生生活在无尽的自我怀疑中，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自怨自艾，痛苦流泪。我还年轻，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我，我也要拼一把。

好在，我们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是全联邦最好的技校之一，它的校长是来自十大名校之一的战神学院的颜屠教授、院长。同时，颜院长还是排名前五的战神集团的副团长，与战神学院深度合作，甚至可以说是其附属培训机构。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下设安保、司乘、导游、挖掘机、电气焊、汽车维修、厨师烹饪、美容美发等十几个专业。由颜屠院长手把手包教包会，毕业推荐工作。而且还有一颗活卵可供修炼，注意，是活卵噢。它非常适合成为年轻人的第一所技校，报名电话是4009238……”

“咳咳！”女主持人已经惊呆住了，嘴巴张得能吞下半个鸭蛋。

这个神转折也太转折了，其落差感在炸裂界，那也是相当的炸裂。

片刻前还一脸铿锵大声质问、疑似精神都快要崩溃的小受，突然间就卖力打起了广告。其语速之快，动作之骚，世所罕见。

在报名电话说完的一瞬间，他才长长吸了口气，憋的不轻——这明显是早有预谋的。

那应该是广告吧，怎么看都像是广告啊。

论一口气能说多长的广告语……

耳机里已经传来导演歇斯底里的怒吼：“你在干什么，你个蠢货，别让他继续！天杀的，我们节目一秒钟广告费都要几十万！而且那还是节目间隙插播，谁特么允许他在节目当中直接打广告的！摄影也是白痴，不要照他了！”

摄像机镜头慌乱地转开了。

毕竟前一秒摄像大哥也在同情地做着内心建设，产生了一定的共鸣，所以根本没想到被虚晃了一枪。

“罗摩同学，所以说，你是要放弃大学教育，去一所职业技术学校？”女主持人赶紧补救。

“是的，我们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并非浪得虚名，它……”

同一时间，在红山城某间旅馆里，正盯着电视屏幕观看直播的颜屠教授、院长、战神集团副团长……此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碎在地，怒吼道：

“这混账小子，扯什么战神学院，老子才不想沾他们的光，无耻！太不要脸了，可恨啊！老子丢不起这个人！不过……还能这么玩的？这广告效果！卧了个大槽！赚到了！”

而另外一个场景中，甜水井胡同的孩子们在大声吵嚷着：“快换台啊，我们要看《射雕阴熊传》，到点了！演上了啊！梅操蜂肯定出来了！”

但是大人们却枉然不顾——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上了电视，在这个年代，简直太稀罕了。

这不比武侠片好看？

“哈哈，刘秀英，你儿子要上技校吗？这不是越活越回去了吗？章先生，你确定这种技校交钱就能去？”王寡妇兴奋地大叫着。

“能！你交钱你也能去。”章先生肯定道。

“哈哈，老娘也能去？老娘能和罗家小子这个高考状元上一个学校？刘秀英，那你儿子当年还拼死拼活考二中干嘛？为啥不直接去技校？钱多烧的吗？”

刘秀英和罗保国一脸僵硬地看着电视画面，已经不顾旁人的冷嘲热讽，身体都在轻轻哆嗦。

儿子居然要去技校？随便什么人交钱就能去的技校？连专科文凭都拿不到的技校？本以为已经身在谷底的他们，赫然发现下面还有个超级大坑。

这下再也爬不出来了。

“回……回去！”刘秀英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儿子在镜头前卖力地打着广告，让她心碎了一地。

“妈，我不回去，要看射雕……”

“看你妈批！”啪的一声，罗疆挨了一个耳光，嗞哇乱叫着被夫妻俩拖起来，其他几个女儿也挨了几下，一时间鬼哭狼嚎，惹得邻居们嘻哈起哄，啧啧嗟叹。

“罗摩这小子，不是在搞诈骗吧，这怎么还做起广告来了？堂堂高考状元，也太……”

孙医生摇摇头，眼神中有些怒其不争，章先生更是鼻孔里喷出一个哼：“有辱斯文！”

而在直播间里，罗摩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渲染的气氛到了，突然间一个冷箭，这广告效果不就出来了？

“除了大学，就只有职校才能接触到神科，所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罗摩双手一摊，“大学几乎垄断了所有神科道路，社会上的人要想成为神科，这几乎是唯一的道路，当然，有些人运气好，在深山老林里发现了活卵，潜藏苦修，之后一鸣惊人，这种事不说凤毛麟角，也只有在故事书里才能出现，就不做讨论了……”

“可是，你是高考状元啊！”女主持人大喊着，她是真的有点崩了，兔死狐悲的那种感觉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台下观众则再次沸腾，不停有电话打进来想要连线，但导演组已经不敢接了，很多人在后台大骂各大校长，完全无法压制，场务们自己都呆滞了。

如果罗摩去民科重点大学，比如帝国理工、联邦师范、首都科大，他们还能接受，甚至去一些一类二类，拿奖学金，也不是不行。

但是去职业学校，这在以往从未听说过。

别说高考状元这个层次的，就是普通高中生也不会做这种选择，毕竟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降级”。

三年高中、甚至初中都等于是白念了。

“其实不必惊讶，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技校，颜屠院长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还是很有名气的，其办学理念相当先进，做为全国高考状元，我的选择是不会错的，广大待业青年不妨试试……”看着默默转过来的摄像机镜头，罗摩淡定地重复：“报名电话是4009238……”

“你说的颜屠，就是那个……”

“林校长你也听说过啊，对，就是战神大学连续数年先进教师获得者的颜屠院长，深受学生们喜爱，只不过办学理念过于超前，所以才出来自己兴办教育事业。颜先生也是个有风骨的……”

“你说他深受学生喜爱？”

“当然。”

“呵呵……要学生命吧……”

“我们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就是堪称教育专家的颜屠先生亲手创办，而且是少有的拥有自己活卵的大技校——跟着状元选，你也是状元，行行出状元，我在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等你，报名电话是4009238，记住4009238，年轻人的第一所技校，真.全国高考状元在这里等你！”

罗摩不停打断校长们的质疑，毕竟听他们的意思，这个颜屠似乎有些问题。

导演组快疯了，但女主持人却似乎有意放纵，摄像师也是手残，接连让罗摩钻空子打了好几拨广告，现在就连导演自己都记住了那个电话号码4009238，该死！

但《焦点直播》是直播节目，现在该看到的，该记下的，都已经无法挽回，这必须得派人去要广告费，什么沟？

五道沟职业技术学院。

好家伙，这下全联邦都知名了。

一地鸡毛中，导演再也受不了了。

罗摩被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