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从小到大成绩优异、出类拔萃,天之骄子般的光环却没照耀到他自己的内心。
从儿时他就是痛苦的,他认为自己是母亲的皮俑,用来抓牢丈夫、维系家庭。作为全职太太的她,她的一切价值都来源于她的儿子,她挖空了心思的培养,甚至看不到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对母亲是又爱又恨的,他知道母亲只是爱错了方式,或许她自己也知道,但是她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们都将错就错着,谁也没能真正走到对方内心去,他们是这个家里最熟悉的陌生人,为了让这个貌合神离的家不散而苦苦支撑着。
余曜的抑郁症从初三开始就有了,起初症状不明显,直到高中父亲疑似出轨的时候,他和母亲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他的病情加速的很严重,不过他依旧有在好好照顾自己。认真上学、按时复诊、好好吃药,这些他的母亲已经在乎不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捉奸和搜集证据这件事上,因为那关乎着她这十几年的功夫是不是白费了。
她不知道自己每天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她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丈夫每天在外面都干着什么,她的所有心里话都没处讲,只能独自守着清冷的房子不停内耗着。
支撑余曜的是他自己的争气,他从来都是被母亲限制住、规划好、推着走,如今他发现自己病了,又在努力的让自己变好,求生欲是他能撑过那段黑暗日子的本质。或者说他可能也没撑过去,因为自残的伤疤皮肤在上好了,却留在了心里。
因为长期的药物治疗,导致他上课很容易犯困。一次月考,他人生中第一次从年纪第一跌落到十几名,但是母亲的一句话没说反倒让他惶恐,这种放在以前是天大事的情况,如今分不来父亲的一个眼神,好像就也什么都不是了,就像余曜自己。
他最煎熬的时刻,不过于高二他替母亲发现了父亲的私生子,母亲想要自救从而抛弃了他。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却发现父亲和另一个儿子在另一个家庭。他不知道怎么和母亲开口,但是她好像早有预感,然后不告而别地消失了。
他手里的蛋糕坠落,前一秒他还在想,就他们母子二人好好过日子也挺好,不为了家活,而为了彼此。幻想破灭,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从一而终的努力是什么,父母的世界里,好像他不论做的多好都挤不进去。
他从来都不是会哭的孩子,因为在这个家里,糖是不会因为哭而到来的。但是这晚,他碎掉了,眼泪无声滑落,坠到地板炸开来。
他以前从没想过解脱是什么,自残也无非是为了感知疼痛、看到鲜血从而激发他的求生欲,可是那晚他看到血流不止的手腕,他突然没有生的意识了。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因而吞了好多抗抑郁的药。结果导致第二天学校的外出活动他起晚了。
不过他还是庆幸,他终于还是从那个充满了看不见触手的家里走出来了,没有被吞噬,真好。
可是中午,当他站在没有围栏的桥边往外望时,被鹅卵石铺满的清澈小溪好像在朝他招手。他原本只是为了躲避刺眼的阳光向下望去,没曾想站在高处却让他产生了解脱的念头。他想,现在,他大概率是撑不下去了,他没有未来的,从来没有。
真正救赎他的,是一条流满鲜血的手臂,他觉得对方再不放手,或许这条胳膊就要给自己陪葬了。为了不让自己连累一个根本不可能拉住自己的小姑娘一起掉下去,他在空中举起了另一只手,打算残忍的送自己最后一程,干嘛来捣乱呢?他想。或许掉下去会很血腥,要是吓到她就不好了。但是他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