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溶溶月色,海棠压枝,万籁俱寂。
卧在床上的两人却偏将整个殿内弄得烛光如昼,灯火通明,让人难以安睡。
听说明日便是钟勖班师回朝入京之日,同作为皇亲国戚,皇帝大摆宴席庆贺,张既安和赵禾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既安,你说我明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好,丁香紫、桃夭粉还是松花黄啊?”赵禾坐起身,站在地上,借着微掩着窗子吹进的风,想象着身穿最动人的衣裙为心仪少年郎翩翩起舞的模样。
“反正,我还是穿青色的。”张既安裹着被子,一对桃花眼柔情似水,望向床边早已备好的宫装笑出声来。
她生的格外貌美,除眉眼间令人动情,肌肤也是似雪般洁白无瑕。明眸皓齿,花容玉貌,一切神往的词汇都与她契合。偏又有一对梨涡作衬,让她更加灵动鲜活。
“是了是了,谁不知道我们大名鼎鼎的青年才俊钟将军,独爱你这小美人穿青色。不过确实挺美的,倒让人想起来古今荷花什么的,就是那首诗啦。反正两个字,动人。”赵禾绘声绘色的描摹着张既安与钟勖初见时的场面,张既安每每听到都会开心的合不拢嘴,赵禾也乐得模仿,于是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二人互相逗趣的方式。
“你呀不要再拿我打趣了,你不也是期待着孟示吉嘛!”
“诶呦,才不是啦!”赵禾虽嘴上说着,但耳尖却偷偷泛红,她忙狂饮了三杯清茶以求静心“我那才不是什么爱慕,我要是爱慕的话定然不会藏着掖着,肯定会第一时间出手,把他绑在我的身边,定然不会让他像钟勖那样,天天被那个烦人精佳禾打扰。”
张既安眉眼微蹙。
“既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啊…”两人突然又躺回床上,都为此事苦恼着“明天又要见到她了,我最不喜她。不光是她,连着她母后我也…”
“阿禾!你我身份特殊,都不是应议论此事的人。我们还是早早睡吧,明日若是打不起精神,怕又要被母亲说教了。”
“分明就是讨厌嘛,抢了别人的位置却心安理得的承受这份荣宠,虚情假意,最恶心了,我是最最最看不惯…唔唔!”
“你若再说下去,我明日便告诉孟示吉,你思他已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好啊!我错了还不行,那你别捂我的嘴啊!我若被你捂没了气,死在你床上怎么办?唔唔!”
赵禾有着自己的打算,她才不能让张既安向孟示吉道出实情。
“赵禾你说什么呢?”
“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哈哈哈哈!”
张既安佯装生气不再理睬赵禾,只安静了不一会儿二人便纷纷睡去,在梦中勾勒着远方的少年郎。
城外更显静谧。
“啧,这酒清淡似水,真是比不得京城中的半分。”孟示吉说着将酒杯放下,倚着窗向外看去,远处星火点点,他知道那便是京城,在外出征半载,还真是有些想家了,也有些想…那个人了…
“哼!”想到这他猛地捶桌。
已是六个月有余,他却不曾收到那丫头的只言片语,说好每一个月便互送一封信,他倒是按着日子报平安,可对方却好似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真是说话不算数的小没良心。
钟勖垂头看着杯里的酒随震颤的桌面而摇晃,全数溢出沾湿了衣袖,不觉有些心烦,望向对面凝眉道“哼什么,有病去治。”
“哎呀,我的钟大哥,你不要天天骂我好不好啊,我这时时伴在你身侧,幸亏脸皮厚些,不然早被你气的回家找娘了。我们之间计较个什么劲儿啊,大不了我给你洗了就是。”
“不用。”
“不用那是最好,我才不给男人洗衣服,尤其是你这种板着一张黑脸,大晚上的不点灯都找不到脑袋的男人洗。”
“孟示吉,你想死是不是?”
“不是不是才不是呢,我活的好好的,干嘛要死,我怎么着也得娶妻生子,看着儿子有所作为,生了孙子,孙儿调皮可爱,颐养天年后才死。”
“那祝你永远不死。”
“谢喽!”
突然他又握住钟勖的手腕,一脸认真“让我来猜猜,我们这位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得胜归来后却一直眉头紧皱,是什么缘故?”
“莫不是因为张姑娘?”孟示吉掐指瞎算间,手指有些抽筋。
见钟勖默不作声,孟示吉心中更是坚定“哈哈哈,我果然是神机妙算。不过,你如今打了胜仗,风光无两,明日一进京肯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求什么求不来,即便是真心求娶张姑娘,我想圣上也未必不同意。何况你还…”
“还什么?”
“长得好!一等一的好!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是这世间有二无三的!除了我们二人,我还真想不到又有哪家公子能比我们更帅的惨绝人寰了。京城王家公子肯定不行,济州苏家公子稍逊,通州徐家公子不参加本次排名。”
“为什么不能有他?”
“有他可就得我第一,他第二,你第三了。我实在不忍好兄弟你睡醒觉,发现自己跌落神坛。东离前二我们得锁死了。”
孟示吉一向臭屁,但也正是因这种欢脱随性的性格被不少京城贵女看中,不和钟勖站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也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可若真比起来,到底是钟勖更胜一筹。
“嗯。”钟勖依然低着气压,让接近的人莫名的难受。
“我不是担心圣上会不会同意,而是长公主那边,长公主最是讨厌我和姨母,如今姨母更是抢了皇后之位。恐怕已成心结。”他难得的将这些掩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孟示吉知道他是真的在害怕,他害怕他与张既安的少年情意就这样被辜负被拆散,他害怕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要和他永世分离。
他很少有过害怕,那是在甲光遍地无情战场之上都不曾有的。
孟示吉也难得的听得认真。
“不放手一搏怎知前方全然是死路一条。钟勖,你在我心中不是这样畏手畏脚的男儿,明日宴席上,你便将此事坦诚相告,你若真心求娶,张姑娘又诚心属意与你,长公主未必会真的做拆散女儿姻缘的恶人。同样的,你也知我的心意,我也会向皇帝请旨,赐婚我和阿禾,我们不妨都试试看?”
钟勖思忖片刻,难得的又坚定下来。
“好,就以你和明月为证,我钟勖这辈子既已认定了张既安,别人好恶与否便都与我无关。我定然不会辜负与她之间的情意。”说完他痛饮一杯,脸上又浮现出甜蜜。
今夜又注定难以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