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马修一行人才骑着马回到大清泉镇，当然不只有马修、巴克利以及希露德三人，道格拉斯·格雷森也带着他农场里的几个牛仔跟了过来。

一直坐在三叉河酒馆的门廊前等儿子回来的柯林特叼着手工卷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

“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这是柯林特的第一句话。

他看到巴克利并没有骑马，而是跨坐在马修的黑马上，面色苍白地斜倚在马修的背上。

于是没等马修回覆第一个问题，他就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巴克利怎么了？”

“巴克利中箭了，我们得尽快给他找个医生来。”

“医生就在酒馆里，你先带他去吧。”柯林特吐出一口烟雾，向着身后的酒馆扬了扬下巴，接着，他的视线又落在了一旁的希露德身上，看她脸色如此差劲，就能明白他们今天夜里肯定遇到了相当糟糕的事情，“希露德，你也找医生看看吧？”

“我得先把我的马送回马场……先生。”希露德咽了口唾沫，然后因为喉咙部位的强烈痛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柯林特迎着火光，发现希露德的脖子有几道指头大的淤青，大概也猜到了她遭遇了怎样的暴行。

“——你真的不用去看看医生吗？”

“不用，德莱尼先生，我还好。”

说完，希露德翻身下马，牵着她用自己性命搏回来的马匹走向了马场的方向。

马修则是扶着中箭的巴克利走上木质台阶，进了酒馆。

柯林特的面前就只剩下道格拉斯·格雷森和他的牛仔们了。

“——我儿子是怎么惊动你的？”

“与其说是你儿子……”道格拉斯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他手下的牛仔，要求他们将其绑在酒馆门廊底下的栓马桩上，接着走到柯林特的面前，“不如说是剥皮帮惊动了我们。”

“剥皮帮？”柯林特皱起眉头。

老柯林特当然知道剥皮帮是个什么东西，一群由无法无天的恶棍组成的区域性帮派，虽说人数没有康瑟尔帮那么多，但是他们的行径可要比康瑟尔恶劣的多，也危险的多。

不过皇冠农场周边从来没有发现过剥皮帮的踪迹，他们通常都在马德湖南北的森林地带中游荡，偶尔也会跑到北边的大山谷里，所以柯林特基本没怎么管过这帮混蛋，毕竟剥皮帮是一群“游荡者”，今天在一个地方，明天也许就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错，你派出去的人被剥皮帮袭击了，两个被活捉，你儿子救了他们，结果被那些剥皮混蛋们追着打，由于事发地点就在我家的围栏外面，巡边的牛仔听到枪声，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带着人救下了他们……”道格拉斯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香烟衔在嘴里，“别的不说，当时的场面多少有些凶险，我再晚来一步……恐怕就得运着两具尸体回来了。”

——两具尸体？

柯林特相信道格拉斯不会无缘无故的特意强调这件事情，他会这么说话肯定有他的意图所在……

不过柯林特没有深究：“这么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没错。”道格拉斯“嚓”的一声划着火柴，点燃香烟，然后将烧了一半的火柴随手丢在路边，“还是一个很大的人情啊，德莱尼先生。”

柯林特深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瞧了瞧远方的夜幕，在做好心理准备后重新面向道格拉斯：“你想要什么？”

“我？”道格拉斯咧嘴一笑，“目前还没什么，就先欠着吧，我相信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柯林特并不想欠道格拉斯·格雷森的人情，毕竟他们两个人可算不上什么好朋友，欠他一个人情，会让柯林特有一种不适感——就好比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束缚住双手，所以他更希望道格拉斯当场提要求，早点让大家两不相欠。

可道格拉斯显然不打算这么简单的放过柯林特，他宁愿让柯林特继续欠着他这个人情，在关键时刻使用，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不介意。”柯林特硬着头皮回答道，“不过你到时候最好提醒我一下，我的记性大不如前了。”

“——我不会让你忘记的。”道格拉斯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我想也是。”柯林特转身就走，准备去酒馆里看看巴克利的情况，从刚才他的脸色来判断，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柯林特多少有些担心这位能力优秀的牛仔会死在剥皮帮的手里。

“——我听马修说，派这些亡命之徒来袭击你的人是林奇·康瑟尔，那个混蛋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啊。”

“听上去你很佩服他啊？”柯林特走到半截，回过头来反问道格拉斯道。

“嗯……多少有那么一点儿，”道格拉斯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我一直很纳闷这些亡命徒怎么就对林奇·康瑟尔这么死心塌地？你不觉得奇怪吗？按理来说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混蛋就算聚集起来也是一盘散沙才对，但是康瑟尔帮……它好像不太一样，难道他们不知道袭击你就等同于自掘坟墓吗？他们知道，但他们还是做了——引人深思，不是吗德莱尼先生？”

“他们离了康瑟尔就死定了。”柯林特回答道，“就是这么简单。”

“Wow，这还真是一个毫不客气的评价。”道格拉斯一撇嘴，朝斜上方喷出烟雾，“但是从结果来看，林奇·康瑟尔也死定了，而他的帮派，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不是吗？战争就要降临，而他和他的帮派会被撕成碎片，对吧？”

“对。”柯林特点了点头，推门走进酒馆。

道格拉斯则是留在了酒馆外面，站在台阶底下吞云吐雾。

XXX

在酒馆一楼的一个房间内，大清泉镇里的医生正在准备给巴克利做一个“小手术”，射入巴克利肩膀的箭头必须要取出来，否则这个可怜的牛仔很快就会命丧黄泉。

如果箭头不干净，那么即便取出箭头他也会面临死亡的威胁——有很多狡猾的弓箭手会在射箭之前在箭头上蹭上粪便，一旦中招，如果没有及时消毒，就会染上坏疽，进而引发败血症，从而致死……

马修就守在一旁，亲眼见到戴着眼镜的光头医生从医药箱里掏出一个药剂瓶，扒开瓶塞，将里面的液体往巴克利的伤口附近倾倒，消毒药剂肯定会刺激伤口，马修看到巴克利的身体正在止不住的颤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在强忍着疼痛。

头戴白帽，身着护士制服的女护士围在桌子旁，有人负责控制住平躺在桌上的巴克利叫他不要乱动，有人则负责用干净的布混着消毒药剂擦拭伤口周边的皮肤。

金·约翰逊的女儿莉莉·约翰逊也在其中，她是一名护士，曾经在芝加哥的医学院中进修过，仅从专业素养来说，她是一个很出色的护士。

但是她的身份十分敏感——他是治安官的女儿，而治安官，众所周知和德莱尼家族有隙，所以马修一直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莉莉·约翰逊，以防她会对巴克利做出愚蠢的行径。

而莉莉显然有些忌惮马修的视线，她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马修，心里直犯嘀咕：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