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境。正是暮春三月。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衡阳城外,衡山派刘家一处别院中。
一只乌鸦静立在树梢之上,不时抖落下雨水,只偶尔眼中显现一缕红光。
呱——呱——
偏北方向,正有一人,快逾奔马,背负剑匣,飞驰而来。
“陆伯,我知道了,可以的话,请留意他的动静。”
“好的,小小姐。……只是那人身份不一般,要不要先问下老爷?”
“不用了,此事我自会与阿爹分辨。你先下去吧。”
老者陆伯稍显迟疑,沉默拱了拱手,还是退了下去。
小小姐主意向来正的很,自从小姐去世之后,老爷刘三爷刘正风,虽是衡山派的大高手,名声更胜掌门莫大,但向来是好好先生,又不耐细务。这一两年间,很多事都被小小姐刘芹接手过来。
刘芹放下手中毛笔,眉头微皱,对着窗外的细雨沉思。细看她,实际不过十几岁年纪,是个端庄沉静的少女,却自有一派风度。
“重城冰雪曾相覆……此心冰雪曾相覆。”
“重城……此心?”
这两字之别,真是触目惊心。刘芹心中默想着。
重城冰雪,不过是天地间一片素白。这景象肃穆壮丽,却不算稀奇。衡阳地处荆楚,气候偏于温热潮湿。隆冬时节,冰雪世界,她也是见过的。
但此心冰雪,还曾相覆,意思还是类似,却仿佛见着有人确然在冰雪之下垂死挣扎过,于平静之下显出一种锐利的寒意。
刘芹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武林中人,多是负气仗剑之辈,生死胜败只在剑下手头说话,哪里会有这么多文气。非非遇到的也许只是偶然落魄江湖的世家弟子。
说起来自家也是赖得祖辈曾经救过落难时节的衡山派弟子,当时只念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这弟子后来成了长老,晚年时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未免一身技艺失传,考察了一番之后,要将父亲荐入衡山派收为弟子。父亲原是家中幼子,少年时便不喜读书,偏爱剑侠故事。
听说衡山派立派已有数百年,豪侠名家辈出,最近百年更和泰山、嵩山、华山、恒山四派联盟并称五岳剑派,与魔教相斗不落下风,江湖上声望甚隆,哪里不愿。祖父业已下世,叔祖当家,也觉得算是一条出路,也便允了。弹指间四十年过去,如今父亲已是与掌门莫大先生并称的衡山派大高手。又兼家财豪阔,乐善好施。江湖上说起刘正风刘三爷,哪个不要赞一声好。
刘芹想起这些江湖掌故,不觉与有荣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呱——呱——
偏北方向,正有一人,快逾奔马,背负剑匣,飞驰而来。
“芹姐姐,你在做什么?”阁楼木梯上响起足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刘芹转过头来,果然见到曲非烟那张笑意盈盈的小脸。
曲非烟十二三岁年纪,是个翩翩少女,却古灵精怪,穿着一身蓑衣,也不客气自顾自抓起案上的杯子喝起来。
“不着急的,慢点喝。非非你怎么来这边了?”
“没什么,正好出来采买,顺便过来瞧一瞧芹姐姐。嘻嘻。”
刘芹点了点头,一边搭着话一边不紧不慢地开始收拾书案。
曲非烟平时与爷爷曲洋隐居山中,曲洋身份不便,兼且行踪不定,日常采买诸如柴米油盐等物资都是曲非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