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第一次见到隔离墙的时候,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的压迫感。
高达八米的不锈钢立柱构成了墙体的主要部分,每五根柱子之间的顶端用钢板加固,钢板上则缠绕着细密的铁丝网。除此之外,每隔几百米就有一名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巡逻。看起来,谁要是动了非法越墙的打算,必定是有去无回。
何锦文说:“要是发现是非法越墙,他们可以直接开枪,也不用担责任。”
“……”
“走吧,那家伙说已经弄好了。”
何锦文向哨卡走去,泠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在这里,连走的太快或是太慢都可以成为哨卫开枪的理由。
桂新相就站在哨卡的门口,他的处境似乎十分糟糕——两个武警在身后封死他的退路,岗哨前站着的武警警惕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岗哨里的武警则始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和从远处走来的二人。不过泠却非常清楚,只要他想的话,解决这四个警卫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走到两个武警面前时,何锦文止住了脚步,泠则顺势向前多迈了半步才停了下来。
桂新相和岗哨里的警卫说了些什么,后者面色冷峻的点点头,然后示意两人走过来。
等他们站到岗哨前时,里面的警卫毫不犹豫的抛来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问题。泠只是原地站着都感觉双脚酸痛,大部分的问题都是何锦文答的。所幸,通行证的有效性一锤定音,他们被放过了隔离墙。
“每次都会这样吗?”何锦文一松开她的手,她就忍不住问道。
“这次还好。”桂新相的脸色居然比她还要难看,他刚经历了一场马拉松式的谈判,“你能来开车吗,何锦文?”
“我不认路啊……你要不先休息下?”
“那就不了,现在还谈不上安全。”
两小时后。
当他们到达目的地后,泠发现自己从没见过一个人有过如此差的脸色——桂新相看上去连路都走不稳了。他企图逞强,然后被何锦文拦住,后者替他从后备箱抱下一箱咖啡饮料。三人鬼鬼祟祟的从地下停车场七拐八绕的溜进一座环境优美的小区,泠本来还以为他们没有门禁卡,但桂新相却在住宅楼的门口堂而皇之的掏了出来,似乎他们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不管如何,当来到住户的门口时,她已经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了。
桂新相非常礼貌的敲敲门,里面没反应,他又敲了敲。
门里还是没有反应。
泠终于气不过了,在何锦文还没反应过来前,她已经冲到门口,狠狠赏了防盗门几个大耳光子,似乎它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桂新相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青白,他赶忙抓住泠举起的手腕。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你还知道来看我?啊——总算把那小姑娘带回来了?”
身材娇小的女性从门后露出身形,同时毫不在意的打着大大的呵欠。她有着一头飘逸俊秀的金发,却乱的像丛生的杂草。五官的分布还算匀称,但眼睑底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却给了她的形象致命一击。身上的衣服只有一件白大褂,一直盖到脚背。脚上蹬着的凉拖似乎在暗示她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总而言之,他们似乎在造访一位不修边幅的单身大龄女青年的住宅。
但泠首先注意到的却是那对紧紧闭着的眼睑,她是个盲人。
眼前的女性鼻翼翕动,而后皱起眉头:“谁啊这都是,你居然另寻新欢了?”
“只是朋友而已,在这里暂住一会……我不是电话里和你说了吗?”桂新相熟练的捂住额头,“而且我暗号都没有敲全你就……”
“你在想什么东西?除了你谁会来看我?进来吧,正愁没人给我打扫呢。”
进屋后,泠发现她找不到“脏乱”之外的词来形容屋里的情况。吃剩的快餐盒四处可见,方便面桶带着里面的汤汁洒的到处都是。单人沙发大刀金马的横在客厅中央,上面叠满了沾满污渍的白大褂。茶几直挺挺的翻倒在厨房门口,像是经历了一场的宿醉。餐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方便面桶和塑料袋,没有一点空位。天花板和地板上沾满了各种不明污迹,似乎有人把它们当成了画布随意涂抹。就连走廊也未能幸免,一只圆滚滚的酒瓶在上面滚了好几个来回,整个走廊的地板都染成了棕色。看着眼前的惨状,泠觉得也许要靠一代人的努力才能把这里打扫干净。
桂新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你就不能……偶尔收拾一下?”
“你是想管我的事吗?要做我老公,你还缺几十个关键性步骤吧。”
“你们先别进去。”桂新相撸起袖子,对身旁的二人道。
泠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带着一往无前的态势扎进了眼前的垃圾堆,很快,各式各样的物件就开始漫天飞舞起来。桂新相自己也没闲着,拉着拖把和抹布四处奔忙。在经历长达两小时的血战后,这里成功的被收拾成了至少能住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