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起罗曼带来的变化，说起那数百位劳力历经数月之久、挥汗如雨修建出来的数十公里平坦道路、源源不断的食盐被运送而出；说起挽冬人高原人、而桑娜是北方沿海的人；又说起那片茂密的像是金色海洋的麦田、以及好几十万斤粮食：庆典上的各种美味数不清、吃不完……

她很久之前来看望他们的时候，也时常说起这些事，迪克和加林过去没有在意，如今却听得有些认真、有些出神。

“你们也去看看就好了。”格薇儿最后又道。

“我觉得格薇儿说的有道理。”加林对迪克道。

迪克苦笑一声。

“杰特，你觉得呢？”

杰特静静的依靠在门框上。

他望着这片幽静清凉的山林。

“你们这身辛苦得来的武艺总不能就这样在深山中荒废吧？”

“为什么不能？”

杰特看了眼加林。

“我五岁拿剑，十八岁便剑术大成，同龄人中能战平我者不过寥寥。我信仰诸神，得教宗见证，效忠神奥之王，发誓惩奸除恶、斩妖除魔。如今却落得这种下场，你难道觉得我是在咎由自取？”

加林轻咳一声：“你没错，杰特，但是……额……我是说但是……”

“我没有背叛诸神、没有背叛教宗、没有背叛神奥之王！是他们背叛了自己，也背叛了我，我为他们流血就是奇耻大辱！如果圣光剑术是一门血腥和只会屠戮无辜的剑术，那我宁可永不握剑！”

他说话的语气冷硬得像是石头。

“罗曼又不会这样……”她小声说道。

杰特看了她一眼，“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这天底下绝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你终将面对我过去所面对的事情。你身不由己，只能硬着头皮说服自己，但你欺骗不了你的本心，最后你惊觉犯了错，双手沾满鲜血，想要弥补却发现无力回天……”

“所以罗曼又不会这样！”她不服气的瞪着杰特。

“你以为他豢养你是把你当成只会唱歌跳舞的宠物吗……”

她很伤心，带着哭腔：“为什么不能是罗曼要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呢？”

“杰特！”迪克脸色不善的警告他。

“看来你在贵族的庄园里活的很好。”杰特平静下来。

最起码现在为止，那位领主没有强迫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他本以为厄运女巫被带走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

但格薇儿很快就回来了。

她穿着漂亮的长裙，身体也越来越健康。

她说罗曼在盖牲畜棚，不让她靠近，于是让她去种菜。

她找到机会偷偷溜出来了。

他只看一眼就知道格薇儿没有遭到虐待，也没有遭到伤害。

杰特心想。

但那又怎样？

征服者用美德来约束野蛮暴力。

他让骑士有骑士精神，让他们懂得奉献和牺牲，给所有贵族制定了典范，让他们变得优雅、仁慈。

但征服者死后呢？

骑士依旧是暴力武装，只会高呼美德、却从来不会为了美德而战。

贵族依旧是贵族，他们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又何曾懂得真正的怜悯和仁慈？

改变了吗？

没改变吗？

改变了吗？

没改变吗？

杰特不断的、反复的、循环的诘问这个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