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在午后,风武着雪色锦袍不急不徐地慢步走入芳华殿。剑眉儒雅,稳重沉静,站于一旁,看着白卿在轻柔地晃动着摇床,嘴里哼着不明的歌谣。
良久,他还是叹气开口:“卿儿,你还是太乱来了,没有明证,贸然行事,只会徒招仇怨,授人以柄。至少你该提前与孤商量一下,不至于此。”
“王上在担心什么?”白卿轻问,声音轻悠,却没有回头。
良久的沉默之后,风武沉重地说:“孤是怕到时候无力护你安危,若是以前的你,有着这国境内顶尖的武艺傍身,没人能亲手伤你,无论什么宵小,都只能在暗里窥伺着你。现在你武力耗竭,再如此这般明面上争锋相对,一旦撕破脸皮,演变成修者间直来直去的恩怨仇杀,那些仇视你的人岂不蜂拥而至,如何肯罢休。须知君臣之间讲究脸面和进退,只要适当让步,留有余地,在这天风国内,明面上就没人可以动你。但若是逼急了他们,假借修士暗中动手,实在是难以防备!”
白卿立即斩钉截铁地回话,语气凛然:“王上应该知道的,我不会低头,也不能低头。臣虽为女流,有幸这身担着北地万民的期待,甚至还是这天风国域眼下进革的锋锐,就该披坚执锐,砥砺前行,否则,臣下如何面对那些殷切炽热的目光。六年前寒潭之上的碎玉之约,您难道忘却了吗?”最后一句,像是郑重庄严的诘问。
近年来愈发沉稳的风武听闻立即辨道:“不,不,没有,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与你的誓言呢?绝对不会,孤每每想起,犹然再耳,响彻心间啊!”言毕,风武嘴唇颤动,眼眶湿润。
......
他恍然记得,那时他表面上也只是个生在王室,不受待见的庶出子嗣,在父亲这位王室宗亲的几十个儿女中,自己毫不起眼,因此落寞失意,仿效先人,游历山海。
本是理想中的游山玩水,求学于道的旅途,却与现实相距甚远。自己看到的是哀民酷吏,祸乱争斗,兵匪横行,兽狩于野。一路哀叹,最终自己来到了天风国最为荒乱遥远的北境边城,阳州浴阳郡的落照城。
落照城当时是有名的边城,因其位置临近附近数座有名的荒林山脉,又在附近州郡里规模靠前,因此城内民众与修士混杂,人流来往繁密,是难得一见的兴旺之地。
人多性杂,难免常有争斗,更有甚者,牵连凡众,屡见不鲜。
直到城中富商千流阁主白丹的女儿半年前不知从何处修行归来,于城中数次目睹此类事件连番上演,心生厌恶,遂愤而取一银枪,于自家阁楼飞掷而出,枪飞百丈似圆月斜坠深插城中街面之上,白缨铺地。
枪尾附书:“自即日起,城中禁武。恩怨情仇,不见刀兵。如有违反,生死不论。不服者欢迎赐教,千流阁白卿书。”
一石激起千重浪,城中顿时无数好事之人上门挑战。只不过一连七天,不管是普通武者,还是入微境界的人都被一名身穿白衣,男性打扮的俊美女子轻易击败。
再往后,甚至是有名的武镜修士出手,也只能稍微抵挡后落败,众人才吓得收声闭气,整座城内再也没有任何反对之声。
在某个大风吹舞的日子,白卿当众斩杀了一名公然违反禁令的修士,尸体被人认出是位久入武镜,正处蕴血的名士。借此,这城中禁令被所有人牢牢地记在心中。
须知对于修者而言,武镜本是第一道天堑,能够突破凡境迈步进入武道的修者本是百里挑一。无数踏足修炼的人一生都是在凡境里摸索,造就了修炼底层中数量庞大,境界却大差不差的初武群体。
在这山海之中,这样的人可谓之蝼蚁。而武镜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可以说是无数目光所热切的境界,这样的修者在这落照城里寥寥无几。
或是为了提醒来访行人,城中守城卫士更是将禁令誊写张贴于城门显眼之处,行人与风将这一奇事带到了远方。
在落照城听闻了白卿事迹的风武心中大为敬仰,当下就兴冲冲前往千流阁,想要亲眼目睹这风华绝代的风采。可惜,却扑了个空,打探得知白卿已去怀玉山猎采灵货了。
原是其父经营之千流阁乃是同时为凡众与修士提供奇货商贸之所,店阁临街两两对立,将店内货藏分作两类,陈列其中。无论来人需求什么,尽可进店向详询,贩卖收售都是其经营范围。假使店内没有,客自可出价,店家依价为顾客置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