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儿,在仙子这儿,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让这个演员连什么是表演都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非表演…
面前的她,宛若一朵解脱了尘世的百合,只是在那儿,不为任何欣赏者而自绽放,于是那美丽显得愈加不可方物。
在这自在妙色面前,一切欣赏者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因为那美丽似已全然不再需要依赖欣赏者的定义才能成立,也不是任何欣赏者所能定义。
那美丽已然超出了一切定义,乃至无关定义…
于是,在这样的百合面前,世界显露出了某种本然面目——这本来就是个自在的、没有观者的世界。
于是,“表演”,在这个天生的演员身上第一次显得突兀起来,仿佛再也没有什么能将这种与生俱来曾经那么必然而然的“表演”加以维系。
忽然,阿杰心下似有所悟——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是真的在为了什么“观众”而表演,只是用“表演”来不自觉地完成某种对一个只能仰赖外在认可才能认可自己的演员而言身不由己的…“必须”。
于是,在这不自觉而又别无选择的表演中,所谓的“观众”被坐实了,作为舞台的所谓“现实”也同时被坐实了,而且它们显得如此客观,却丝毫看不到自己如何亲手坐实了这份看似绝对的“客观”。
只是此刻,当“表演”和它背后的根结在摇摇欲坠中再难为继时,原本在“客观”中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闷、尴尬,就在它们的原貌下显出某种不一样的色调而变得不再那么生冷坚硬…
科达比那西人是为表演而存在的,在表演的标准下,沉闷、尴尬以及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是不被允许的——虽然在科达比那西这些东西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科达比那西人的表演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意图掩盖这一切。
而这种本能般的意图本身却欲盖弥彰着科达比那西人是怎么被他们竭力试图掩盖,却最终无可掩盖的一切彻底击败的。
虽然“表演”和“掩盖”占据了科达比那西人几乎所有精力使他们无暇旁顾,再加上他们的目光对“表演”背后他们不想看、不愿看的东西有着近乎完美的天然屏蔽功能,哦…那些更是他们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的东西…因为他们已被轨道化得如此彻底…这些表演者早已成了“表演标准”绝对的奴隶,他们已经进化为一个只能按着“表演标准”照本宣科,而不会对“表演标准”本身及其背后种种有任何想法——更遑论质疑——的完全轨道化物种,可这场看似永不落幕的荒诞演出得以成立的根本前提——表演者与观者的对立——本就是由这“表演”本身制造出的…
“真的可以不用表演了吗?”
在第一次看到这种可能的同时,阿杰却有些不知所措,只觉自己就像头从一出生就被套上索具豢养的驴。一直以来它都以为自己的一切痛苦都来自身上这副无从摆脱的枷锁,可有一天却忽然发现身上的套索本就没有奴役它的功能,可这一下它倒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你怎么能不表演呢?你怎么可能不表演?”
阿杰没头没脑说出的这既像提问又像自言自语的话让艾米愣了愣神,“我不知道怎么表演…‘表演’啊?”看来阿杰的问题让没有这根弦的仙子一时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