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允宁和秋禧送回酒店后,路易回到了爱丽舍宫附近的住宅,爱丽舍宫陪伴了他整个幼年,直到不断被流放,他与权力越来越远,距离爱丽舍宫也越来越远。但他时时望着这座皇宫,暗暗蓄力。他期待着以拿破仑血脉身份凯旋的那一日,尘封的童年荣耀亦会回归。
如此想来,怪道他对允宁一见如故,因为他们都带有流浪的气质。皇宫给了他们贵气,却没有配备福气,只能靠他们自己学习生存。1815年滑铁卢战役打响,拿破仑的荣耀扫地随军败走,百日王朝破灭,拿破仑宣布退位后被放逐至圣赫勒拿岛。1816年,复辟王朝下令,把波拿巴家族流放国外,父亲与母亲关系不睦,父亲带走了大儿子,小路易则跟随母亲奥斯通辗转至德国、瑞士流浪。
1817年,10岁的路易在瑞士图尔高州阿伦内伯格成长,之后在奥格斯堡大学预科,阿伦伯格军事工程学校和炮兵学校接受教育。在校园中,他遇到了跋扈的贵族子弟,他们不加遮掩地嘲笑他,蔑视他,将他的沉默无言当成是自惭形秽,愈发骄横。学长甚至对他进行暴力,他都隐忍了下来,直到一个贵族后代命令他钻入胯下,并对他的家族进行言语辱骂时,他掏出了一把尖锐的短刀,迅速闪移到该人的背后,并用刀子割破了他脖子的浅层皮肤。他咬牙切齿道,“你们才是懦夫,拿破仑家族不容你们指摘。我现在一无所有,并不介意带上鲜血同归于尽!”于是校园里人人对他侧目,只有他安然若素,只与一位同样清心寡欲的建筑世家后代马格诺罗相互欣赏。
军校毕业后他成为了炮兵军官,获得了上尉军衔,他以叔叔拿破仑为榜样,迫切地希望重建王国。等到1831年,路易加入了意大利的起义军,支持烧炭党运动,在自由主义的旗号下热泪盈眶又充满干劲。没想到之后教皇国与奥地利的部队联手镇压了起义军,路易的起义梦想中道崩坏,不得不潜逃,经过了巴黎,伦敦,返回了瑞士的阿伦内伯格。从瑞士出发又回到起点,看不到拿破仑王朝的重建希望,路易正式加入了瑞士国籍,但他心中充满不甘,也对自己转国籍的叛国行径不齿。同时他仍然关注着拿破仑家族,等到拿破仑二世去世,他想继承拿破仑家族的时机大概到了,于是发动政变。
政治的车轮似乎总是碾压他,政变又失败了,他被流放至巴西和美国,在跨越大洋的异乡兜兜转转过了四年,手中拮据,只能靠着高超的演讲技术,实施“坑蒙拐骗”,并靠着兜售家族荣光获得生活的供给。竟然逐渐也获得了一批自由主义者和帝国主义者的支持,他带着两批人马于1840年再次发动政变,没想到还是失败,他绝望透顶非常崩溃,被抓住的时候他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听到被判处在索姆省终身监禁的处决时,他嘴角抽搐,无声冷笑,感慨自己时运不济,有叔叔的雄心却无他的荣耀。
他在监狱内不吃不喝,蓬头垢面。直到一次从窗外看到狱卒的女儿在帮草坪除草,发现她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爽朗的笑声在微风中传播,不觉让他皱褶的眉头生理性地放松。他才感慨自己32岁了,自从开始流放就告别了自我,只是为了恢复家族荣光而活,没有真正地看待自己和世界,连这么真实的年轻景象都未曾用心体会,因此在指挥时只能一味地模仿拿破仑,并没有因地制宜。何况他本身就为拿破仑经滑铁卢战役后的一蹶不振而扼腕,故将本次监禁当作自己的滑铁卢。从今往后,他要涅槃重生,要为自己而活,于是他动用高超的话术与演讲,并以画大饼的方式,宽严并济,让狱卒们对他尊敬有加,甚至偷偷给他送来火腿和奶酪,还会为他奉上每日的报纸。
他在监狱中生活得还算滋润,甚至因祸得福地获得了大把的时间读书看报与思考。他的帝王幻想仍然未息,这次他想实现自己千古一帝的梦想,于是写作《论消灭贫困》,流亡的日子里他看到了太多疾苦,他看到不少穷人的男孩被迫抢劫,加入黑帮,不少女孩选择出卖自己的身体,他们灰头土脸,眼中也没有了神采。血液和汗水围绕着贫穷的地区,于是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进步主义的拯救者,能比他敬爱的拿破仑对这个世界更为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