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三点,萝丝派遣小厮准时将衣帽配饰全部送到,并由嬷嬷签付订单。允宁将长发披散,先将衣服换上,还未穿上都喘不过气来,原来为了凸显女性的玲珑有致,洋服的紧胸衣使劲将整个腹部与腰部勒紧,独独留下要跳脱的胸部与臀部,这与旗服里面一套套衬衣只为遮掩身材完全相反。允宁忍受着不适,既然到了此地便应当入乡随俗,满清入关到了中原就逐渐汉化,这是祖先遗训。
五点,允宁准时到达帝国大饭店门口,马车一靠边,就看见阳茂章等在门口。她掀开马车帘子,阳赶紧小跑而来,以手背牵引,搀扶她慢走下来,秋禧嬷嬷不能跟随进入因此又坐车回酒店。阳茂章带领允宁又到两位酒保面前,展示大使馆证件与邀请函,然后一同走进帝国大饭店宴会厅。
大厅内装饰着奢华的水晶吊灯,配置了层层转转的金属扶梯,每个角落都飘满了钢琴和弦乐,美酒的醇厚香气也漂浮空中。允宁一袭黑袍走入,在灯光下更显的白如脂玉,眼光流转顾盼生姿,那特有的东方娇柔将那些以手帕遮面故作娇羞、用药丸凸显柔媚的女士全都比了下去。她的异域气息在此无限放大,所有男人、女人都以特别的眼光看她,她听见窃窃私语说她是东方的公主。但也有声音质疑道,清朝已然不是列强对手,早晚会沦陷,目前也已衰退。又有声音在用当地的俚语表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允宁只当没有听见,她冷静着,带着任务而来。
有位男士端着两杯红酒走来,先用手势询问她是否喝酒。允宁笑着,用标准的法语回答他,“当然,谢谢您的美意。”男士有些惊讶的欣喜,酒杯碰触间,她隔着红色的液体望见了男人灼灼的目光,有一些不适。她还从未与男士单独相处过,宫里的太监、侍卫们根本不敢抬头望着她们,更何况是眼光的直视。她羞红了脸,躲开目光,可那浪漫的法国人以为她是欲迎还羞,伸手去碰触她的黑色手套,摸到那柔软的灰色羽毛。
允宁吓到了,酒杯一抖嗦差点落地,转头就走,结果酒杯晃动更是剧烈,正巧泼在对面一个男人的马甲上部露出的紧胸衣上。吓得那男人双手抱胸,看到是这位女士的酒,迅速放松,其表情转换不到一秒,允宁猜想对方应当是警觉性很强的人。这样的警觉能够让她理解,并让她产生好感,因为她行走至今亦是如履薄冰。允宁连忙道歉,顺手从手袋中掏出一直携带的苏绣手帕帮他揩拭,男人低头望向她,只见她的额头因紧张而凸显可爱的青色与紫色的筋络,眉宇间却又很坚定,揩拭紧胸衣的动作本应尴尬却在此看不出任何猥亵感。
他不禁有些入神了,很想抓住她的白嫩的手,但自知无礼,便连连摆手说道不用在意,自己会处理好。于是允宁面露抱歉,将手帕递给他,说完“希望没有影响您今晚的好心情”,便连忙掉头走了。
允宁自己有些懊恼,还说自己是带着任务来呢,就这点胆量,恐怕在巴黎久居不易哦。暗自想着却又觉得至少多认识几个人也好,刚刚被自己泼酒的男子教养不错,只可惜自己没有看清他的脸,也没法向阳茂章描述、询问他姓甚名谁。只好惺惺作罢,继续演自己的美艳东方女子形象啰。
阳茂章看见允宁一个人待着,便走过来问她感觉如何,是否需要帮助。阳来巴黎三年了,这样的场合待了不少,但一直不喜欢这边狂放的气氛,也不喜欢太过热烈的法国女人,故在此一直孤单一人。他调来法国之前,因得知无法尽孝父母身边,为了更好地照顾父母,也为了顺遂他们的心愿,先娶了一个妾并生了个儿子,好让父母感受些许绕膝之乐。由于没有正妻,那妾也就跟妻差不多了。允宁知道他的情况,因此只是当他是朝廷的官员,自己在巴黎的老乡和相识,非常信任他。但允宁确实不需要帮助,她只想自己清静一点,于是摆摆手,又走向柜台要了一杯玛格丽特,因为独自一人的话,喝酒就显得自然许多。不仅不会尴尬,反而多几分风情。
她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被泼红酒的男士早已打听到她的身份,并对她有些许好感。而他正是12月即将被选为总统,2年后即将称帝的路易-拿破仑·波拿巴,也就是后人所称的“拿破仑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