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源质丢失的当下，每个人的命运都早已不是固定的路径，每一个选择都会影响织线的走向。

多年后，已经成为雷文侯爵的他，在长子的葬礼上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

手掌抚摸着水晶棺的棺盖，雷文侯爵一脸平静地注视着棺内仿佛陷入沉睡的长子。

用魔法封存的棺椁没有腐败的气味，恒温术法也保护着棺内人物的身体。

在儿子的尸体旁，雷文侯爵回顾起自己的前半生。

平平无奇的领地管理，中规中矩的斗气修行。

青年时接受了贵族政治联姻，和第一任妻子的关系也算融洽，二人共同孕育了两个孩子。

之后自己因为神圣帝国内部旧皇派和主神派的分歧，不得不站队，被动又接受了两位妻子。

客观来看，雷文侯爵在贵族中并不是一个声望与名望有都高的存在。

这里是神圣帝国，信奉骑士之神的国度。在这个尚武的国家内，单靠血脉继承爵位的庸人是得不到贵族圈子尊重的。

雷文侯爵不在意这些，他本就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物，只想平平稳稳地享受贵族生活守住自己的领地。

可骑士之神与腐化之母的神战彻底让其愿望破灭，原本还能在神圣帝国两派内部保持中立的他彻底被卷入这场战争。

“可惜我消极作战，被陛下撤换下来。旧皇派却鼓舞卡文参战……”

卡文终究是太年少了，没有注意到这是一场政治上的阴谋。

那些旧皇势力算计卡文，是想让拥有第二继承权的次子来继承帕诺丁家族吗？

还是说，他们这是在敲打我，希望我彻底倒向他们？

那自己该怎么选呢？

现在战时粮食紧张，我若是以卡文的死作文章，应该能从主神派这边拿到粮食供应，这样领地内的治理就会轻松很多了。

但是旧皇势力那些人掌握着圣武士，在武力方面占优，让次子成为他们那一方的人，对领地未来也没有坏处……

平静思考着政治得失的雷文侯爵突然顿住。

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年少时，自己对贱民做的简单尝试。

“杀了你的儿子，我给你两枚金币……”

雷文.帕诺丁的思绪乱了——

他仿佛看见了那些带着戏谑笑容的贵族，将代表“利益”与“名望”的金币朝自己丢来。

一股带有极度自我厌恶的反胃感涌来。

雷文侯爵大人喘着粗气，整个人捂住脑袋痛苦地跪伏在地上。

他的姿势就如同少年时，那个跪伏在自己马蹄前的佃农一般无二。

……

雷文侯爵大人将自己锁在了书房里，他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一直思考着自己究竟是什么。

最终的答案只有一个，他只是个凡人。

年少时自己高高在上提出利益让佃农抉择，成年后换成了这些更高一层的贵族们用更华丽的政治利益来让自己选择。

那更往上呢？

高高在上的神祇大人，不也默许神圣帝国内部出现两派势力，强迫着陛下去选择政策。

只是，神明们的诱饵更高尚，被崇高的信仰与使命包裹，叫人心甘情愿地去服侍祂们。

就像自己的长子卡文那般，被可笑的荣光所欺骗，为了登上骑士之神的神国，失去了生命。

这么看来，神祇和凡人本质上也没有区别。

祂们口中也有谎言，也有利益，也会试图去使用手段达成目的。

难道将权柄间的夺取换成讨伐邪逆就能高尚上几分吗？

雷文侯爵将拳头重重地砸向书桌，他感到愤怒，出离的愤怒。

愤怒过后又是浓重的悲伤与懊悔……

我是一个凡人，却连路边的佃农都比不上。

雷文侯爵终于了解到自己终日恍惚的原因所在，他缺少欲望。

不论是作为贵族，还是作为纯粹的人，他都缺少对于世界的热情。

人的本质便是“欲望”，那份永远无法被他人给予满足的“欲望”，无所谓纯粹的“善”与“恶”。

人生过半，却仿佛大梦初醒。

许是出于某种复仇心理，又或是为了弥补自己多年来痴愚所犯下的错误。

雷文.帕诺丁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厌恶愚弄凡人的神明，厌恶自诩高贵的贵族，更厌恶愚蠢冷漠的自己。

因此，他要去创造，去证明！

“神明间的战争是世上最愚蠢的产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