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青岛的第一场雪在农历12月初三缓缓落下,窗外的大雪落入大海,落在街道,落在青岛人的头上。
“思思,今年是你二十九岁的生日!你在那边也要开心!”周太太起了一个大早,煮了一碗长寿面,端着来到周奉思的房间里。她每年的生日,周太太都是早上煮了一碗面给自己女儿吃,然后中午周建桥就会做一大桌好吃的给她庆祝生日。今年的生日难得的碰上下雪了,那是周奉思最喜欢的时候了,可惜她现在看不见。
跟自己丈夫一样的心情,也只能看着照片睹物思人,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两句。她走了,又好像没走,一直在这。
周建桥在餐厅吃着锅里剩下的面,心中的悲酸不言而喻。相比两人的悲戚,周奉庭这个做哥哥的反而平淡不少,照常起身上班,甚至跟往常一样,都不在家里吃早餐。
周建桥早就察觉到了周奉庭对自己女儿的感情转变,周奉思的离开像是让他如负释重,只有刚开始的那几天伤心,后面就是平常如常了,完全看不出来他以前是一个妹控。他不喜欢猜忌别人,也不想揣测这个自己养大的儿子,也想像别人说的那样,逝者不可追,珍惜身边的人,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但是种种的反常让他心中打了一个结,这是心结。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周建桥进去安慰了一番周太太,然后就去了单位。下雪了,建设局里到处都擦亮了“安全作业”的警示牌。周建桥以前刚来的时候是被安排到下面做桥梁的设计工作,后来调回青岛了,就做桥梁在内的诸多工程的指导和验收工作,也算应了他的名字,一辈子和桥梁打交道。
今天的雪特别大,为了安全,户外的施工暂停了一天,周建桥也只能在办公室画画设计图。要是平时,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地上跑,只有晚上才会待在办公室修改设计图,即使后来有了设计院,外包了设计的工作,他也忘不了自己的老本行。再后来他做了建设局的局长,也时常亲力亲为,现场工作,只是做设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快到了下班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院长,有封你的信!”来人手里拿出一封信来。
“信?银行的?”
“不是,是一封从广东寄过来的私人信!刚刚保安室叫我拿上来的!”
“哦,放这吧!”
周建桥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这个信息高速发达的时代,个个都是用手机,要说收到快递,那是隔三差五都有,如果是私人信,那就有点奇怪。他连自己什么时候写过信都忘记了,大概是读大学的时候,上世纪80年代末,自己都是写信回家报平安的。
来人出去后,周建桥停下自己手里的笔,拿起这封黄色信封包着的信,信封上写着“GD省潭江市西江街道5号潭江市中医院”,地址下面是写着“陈雨延”这个名字,字迹洒脱而又有力。看着这个名字应该是个女孩子,但怎么是从医院寄出来的。至于潭江市这个地方,自己都知之甚少,只有上次周奉庭说起去这个地方开会,他才对这个地方有印象。而且,这人怎么又认识的自己,知道自己工作单位的。周建桥想着可能就是一封无关紧要的信,可能是寄错了,也可能是里面放着一封医院的宣传单。
打开信封,周建桥如往常看文件一样,打开这信件。
“爸爸,从天气预报上看到,今天青岛下雪了!”开头的这个称呼,看的周建桥心中一怔,他直接看信底下的落款
“周奉思”三个字赫然在纸。
周建桥拿信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甚至脑中一片空白,盯着这三个字好久好久。这字迹不是周奉思的字迹,是和信封上一样的字迹,但是这个名字骗不了人,就算有人恶作剧,但实在没必要拿亡人做恶作剧,况且还是从广东那么远寄过来。如果周建桥没记错的话,周奉思生前都没去过广东,就连她平时玩的好的那些朋友都没一个广东人。
周建桥把信件又继续看“你和妈妈还好吗?我很想你们,我是最喜欢下雪了,但今天我没办法回青岛看雪了!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快的我都怕你们已经忘了我!但是,我知道,爸爸你和妈妈那么爱我,怎么会忘了我呢?小时候,一下雪了,你就会带我去海边,看着雪花落入海中,漫天的雪花落入无边无际的大海中。那时,我最开心了!广东这里有海,但不下雪,所以,我看不到雪,也享受不到这种快乐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没办法回来过,但我还记得以前在家的每一个生日,我有妈妈煮的长寿面,有你做的一桌好吃的,还有去外婆家收到的一大堆红包。也记得每年暑假回老家的快乐,有叔叔给我做我喜欢吃的馒头,有奉业哥哥带我去海边捞鱼,也有奶奶给我做的百花帽!过往的种种是我难以忘怀的,但是过去了,我办法继续再享受这种快乐了!有人说,人的快乐和幸福是有限的,所以我的期限到了!
爸爸,你和妈妈要过的快乐!忘了我吧!”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周建桥的心就像受锥一般,滴滴渗血。一个陌生人寄过来的信件,能如此清楚的写着自己女儿过往的种种,他不信,他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女儿压根就没死,而是被人掉包了,而她现在还活着,在潭江市活着。而她为什么不自己写信,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其他人知道。难以恢复的情绪让周建桥瞎猜乱想,他想的就是最好的结局,他甚至现在觉得那天,自己看到的遗体就不是自己女儿,而是一个和自己女儿很像的人,或者是被谁做了手脚,化妆成周奉思的样子。一切的一切猜测,都是一个做父亲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