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龙与方以智相顾大骇,不知卢善元为何如此清楚这些事情?要知道这些事情即使他们经常与传教士们接触,也只是听到些皮毛,而且听到的只是他们在那些地方有个据点什么的,但卢善元一提及,他们就想到这据点是如何得来的,想必也是使了手段得来的。
“大都督的意思是这些地方都是他们强抢来的?但我听到的是澳门是他们花银子租借的啊?”方以智忍不住说道。
“呵呵,什么时候我大明要靠租借领土过活了?明明就是被强占了,地方官府为了息事宁人故意如此上报而已。他们占了那里想干什么,还不是想占我大明更多的领土?只不过恰好葡萄牙人没落了,没有实力再占而已。”卢善元冷笑道。
方以智额头上突现汗珠,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陈子龙说道:“这是大都督心里的揣测吧?”
卢善元点点头,说道:“这些蛮夷狼子野心,不可不防。想当年司马氏内迁胡人欲化之,胡人却趁十王之乱而在中原大开杀戒。唐太宗欲王胡人,却导致安史之乱。宋太宗未能夺回燕赵,使燕赵汉人尽归胡用,最终有靖康之耻。李成梁养寇自重,始有我大明差点灭国之恨。这些血淋淋的教训难道你们都忘了吗?在我看来,只有两种蛮夷是好蛮夷,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完全汉化的,这种完全汉化是指连他们的教也全部抛弃。前段时间,北方这些蛮夷过来,可不是要让我们剃发改衣吗?你陈子龙也是奋起反抗了的,但为何人家让你忘记祖宗的一个教,你却毫不警醒呢?”
卢善元突然的喝骂让陈子龙有些懵圈,一时间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卢善元也不准备跟他们商量,接着说道:“通过与你们的交谈,我可以确定这些传教士其心叵测,我会安排人进行监控,这个你们两就不要插手了。密之兄,所有研究院的研究成果均不能跟他们透露分毫,而且在与他们接触的过程中,不妨多让他们说说他们本国之事,少跟他们讨论我华夏典籍,呵呵,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套东西,我们也要想办法从他们那里套东西。”
卢善元的话虽然不足以让两人完全信服,但可能的结果却是很严重,他们两人也不愿当民族的罪人,默默的都点了点头。
卢善元笑着说道:“两位都是我大明翘楚,我设立这个研究院的目的是把我们华夏以往的东西都发扬光大,而不仅仅局限于我圣教。所以,我不会准备把研究院纳入官场,以免惹人是非。不过,研究院在我心目中是最重要的,甚至比内阁还重要。我希望我们的稻谷产量能达到每亩十石,我希望我们能在长江上架起一座大桥,我希望有一天能坐上不用牛马拉的车,我希望有一天能驾驶着钢铁制成的船遨游在大海之上,而且我坚信这些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能实现,到时,我希望两位能跟我一起去征服整个世界,因为我们汉人才是最优秀的,理应占有最好的土地,其他蛮夷只配跪下给我们磕头!”
见两人象看疯子一样看着自己,卢善元不禁尴尬的笑了一笑,陈子龙说道:“大都督,子龙有一个不情之请。”卢善元脸色一暗,点头道:“卧子兄请讲。”
“最近我一直梦到嘉定之事,梦中乡亲们总是从地上抓住我的脚说‘给我们报仇!’,所以我想参军,还请大都督成全!”说完他还深深一鞠。
卢善元一下子愣住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原来陈子龙是这么个要求,如果在后世,肯定又会有医生发明一个‘屠杀后遗症’的病出来,不过卢善元知道其实只不过陈子龙心中有个魔障罢了。他当即说道:“呵呵,正好,过段时间我要去松江,你且跟我一起去吧,暂时就在参谋部任职,到时我们一起渡江,把李成栋这家伙抓了告祭嘉定以及整个松江被杀的百姓。”
陈子龙大喜道:“多谢大都督!”卢善元携起陈子龙的手,哈哈大笑道:“我与卧子兄乃旧交,知道卧子兄大才,应该是我多谢你才对。”
当卢善元再次来到吴淞江所码头时,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临时铺子已经变成了砖石的一层房子,旁边的空地上正在大兴土木,准备建一些宾馆和酒楼,他满意的对荆本彻说道:“荆先生干得不错,这变化可真够大的。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任命你为海关总署署长,正二品,这是任命书,你可收好了,晚上可要请客哦。”
荆本彻谢了皇恩,收起了任命书,仔细地看了一下,看上去虽然如常,但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挂在那里。卢善元笑着说道:“上海海关开办后,估计会钱如潮涌,荆大人可得把钱袋子给捂紧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多培养出一批人才,到时宁波、泉州、广州等地也要开辟海关,不要到时要办时你交不出来,麻烦的还是你自己。”
“是,现在人手都是按三倍人手配备的,如果不够再招些人就是,江南一地识字的人,倒不怕招不到人。”荆本彻笑道:“现在入驻的商家有一百七十二家,光光这铺子的租金就收了不下十万两。大人说海关是吞金兽,果然所言不虚。”
“哈哈哈,这才哪跟哪,等关税开收后才真的是日进斗金,到时就怕你数银子数到手软。”卢善元笑着说道,现在的海上贸易是暴利,现在的关税是买卖双方各收一成五的税,当然卖方肯定会把这个成本转嫁到买家身上,这就不关海关的事了。
“记住,所有交易一定要有监管,都要通过银行进行,这是我上次跟郑鸿逵谈好的,以后有其它的海商过来,也要按此办理。”卢善元叮嘱道,这个环节很重要,一定要让这些海商认可大明币,如果可能,还要想办法把大明币推行到海外去。
荆本彻点点头,虽然他还不是很清楚为何卢善元看重这一点,但执行上却是不能马虎。几人正说笑着准备去参加荆本彻的晚宴,这时一个商铺前的争持让众人停下了脚步,争执的对象居然是商铺的掌柜与一个海关的工作人员。
荆本彻寒着脸说道:“那是常熟钱家的商铺,哼,他以为他主子还是大明官员呢?能给他一个商铺就不错了,居然还摆起谱来了。”卢善元随即反应过来,他所说的常熟钱家应该就是钱谦益家,钱谦益等一帮文官投降后先被送到北京,他们与勋贵不同,那些人对清廷来说已经毫无用处,而文官影响力强,清廷可以用来收买人心,据北京城中的眼线回报,现在钱谦益的职务是礼部左侍郎,也算是一个高官了。
荆本彻这种一心抗清的人自然看不起这种投降的官员,在商言商,他们来做生意捏着鼻子也就认了,但想闹事荆本彻却不乐意了。
来到跟前,发现其实是一件小事,海关规定在交易之后,银子会存入银行,而商家能支取的只能是大明币,商家希望能让银子与大明币自由互换。此事荆本彻却做不了主,只是说规定就是规定。倒是卢善元听出了掌柜的意思,想来他们在江南用大明币是没有问题的,但钱谦益是在北京,显然需要一定的银钱打点,所以他们一定要有一部分现银。
卢善元当然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这涉及到大明币的信用问题,现在江南百姓虽然基本认可了大明币的购买力,但毕竟银子的信用根深蒂固的,这是大明币所不能比拟的,如果放开兑换,很可能会迎来一股强劲的兑换潮,在物流、信息还不发达的时候,可能一些银行网点会被挤爆。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卢善元也害怕如果任由兑换,白银会短时大量流出境外,到时白银储备不足,银行经营会存在巨大风险,目前只有张氏商行对外做生意时是用白银的,但由于张氏现在还在探路阶段,其实白银回收得并不理想。
卢善元脑子一转,说道:“不知你们钱家在江北有没有生意?你们可以买了货物到江北卖掉,自然就有银子入帐了。”
那掌柜警惕的看着卢善元,说道:“与江北做生意不就是资敌吗?我们钱家可不会干这事。”卢善元笑道:“做生意而已,朝廷又不会断了你们的生计。只不过有些生意不能做,这可要注意了,如果违反了,可真要当资敌处理了。”
其实民间的生意一直没有禁绝,特别是江南根本就没管过这些走私生意,反而是江北有时会被查处没收。当然,对于粮食和铁器,现在是属于受控物资,江南也会查,而且查到后会给予重罚,其他的生活物资却是不禁的。
那掌柜听了卢善元的话,倒是不闹腾了。卢善元笑道:“钱大人在北边过得可好?现在经常写信回来吗?”那掌柜警惕说道:“我们家中早已没有钱大人了,现在管家的是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