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度介绍完后,在座大臣们纷纷讨论起来,参谋部的计划可以算得上攻守兼备,先稳住江南,再逐步北伐,整体上来说并无大错,也符合当前的情况。
见大家伙并无意见,卢善元也有些得意,这是他、朱慈烺和参谋部及各位主官全体商量了一晚上的策划,自认为是一个非常完善的计划。如果大臣们没有意见,那这一两年时间就会按此计划执行了。
忽然,他发现洪承畴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禁问道:“洪阁老可是有什么意见?”卢善元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聚到了洪承畴的身上。
对于洪承畴入阁,其实很多人心中是不服的,虽然阁臣中项煜也曾投降过李闯,不过时日较短,也并未受李闯重用,而且他是帝师,大家也都可以理解。但洪承畴是实实在在当过清廷大臣,在讲究君子之风的时代毕竟德行有亏,而德行有亏基本上也会被认为不配担当重任。只不过任命阁臣是皇帝的权力,大家伙暂时没办法而已,即使这样,也已经有人在暗地里串连要弹劾洪承畴了。
也正是如此,这些天来洪承畴表现得很低调,平时在内阁里也以张国维马首是瞻,基本上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此时他倒是很镇静的站了起来,给大家拱了拱手,说道:“老夫以为此计划属实不妥!”
洪承畴的开场白一下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大家都知道这计划是皇帝与大都督鼓捣出来的,而且大家都觉得这计划不错,不知洪承畴又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见洪承畴说了一句后又沉默不语,朱慈烺不禁说道:“洪爱卿但说无妨。”
洪承畴抚了抚胡子,说道:“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我军十万余兵马,相隔千里,如我是清军统兵将领,集中精力攻一军即可。过了江后,即无后勤,又无援军,突出过远,反易受噬!”
洪承畴的话一下子让原本寂静的朝堂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讨论起来。朱慈烺脸上现出不悦之色,他自己曾带着两万余兵马解了江阴之围,对清军的战斗力实在有些看不起,认为清军就算有十万人也不可能吃下己方一个军。
他看向卢善元,却见卢善元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悄悄咽下了想说的话,转而说道:“洪爱卿认为计划如何调整为好?”
洪承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朝他一拱手,说道:“当年老虏刚起之时,曾在萨尔浒与我军有一场大战,不知大家有印象没有?当年我军兵力远胜建虏,最终却是大败。老夫曾在虏中看过他们的记载,我军兵分四路之时,已被对方信鹰得知,故此老虏制订了各路击破的计划,实际结果大家都知道,最终我军每一路兵马都被建虏集中优势兵力一一击败。”
这时丁汝章忽然说道:“但松山之役,洪阁老集中兵力缓缓前进,不也是失败了?”
洪承畴并未因丁汝章的话而发怒,虽然这是他军旅生涯最大的耻辱,而是平静的说道:“此战自是老夫之过,不过合兵而进建虏倒也没占到便宜,可惜后勤不济军中断粮方才失利。”回忆往事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但话语还是一样平静:“当年老夫曾想着各军一起向前与建虏决战,可惜众将都有顾虑,突围时又不听号令,以致大败亏输,老夫无能,想来真是对不起先帝啊!”
他这一番自贬倒让人无从出口,卢善元说道:“洪阁老说得有理,孤军突进确实存在极大的风险,此计划暂时搁置,我们明天再重新讨论是否拟定新计划,还请洪阁老前来指点一二。”天色已晚,这种氛围也不方便讨论,卢善元干脆建议明天再行讨论。
朱慈烺此时笑着说道:“大都督说得对,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大家伙就在这里用膳吧!不过我可没钱,就让大都督请客吧,他可是个土财主!”也不等卢善元同意,他就吩咐了下去,卢善元瞪了他一眼,只得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大家都哈哈的笑了起来,纷纷表示要多吃点。洪承畴看见这氛围,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次日,洪承畴在会议上侃侃而谈,他的计划就两点,一是建议全军合力一起先攻下扬州,并以扬州为据点,不断吸引清兵来攻,消耗清军兵力。二是利用小部队与水军配合对其他防线进行袭扰。最终的目的是在江北有一个据点,就象一个堡垒,不停的消耗清廷的人力物力,待清廷实力耗得差不多,而自己的实力更加强大后再进行北伐!
“说得好!洪大人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吗?大家一起讨论一下这个方案如何?”卢善元拍手说道。
“扬州离长江近,只要控制住了这段江面,补给可以源源不断的到达扬州,这样,攻击战就变成了守城大战,以扬州为据点不断消耗清军实力,在对手实力消耗之后,可以北攻淮安、西进凤阳,进可攻、退可守,我军可处于有利之势。”丁汝章认真的说道。
杨廷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此刻他却有不同意见:“依老夫所见,清兵将领看似粗蛮,实则心细。既然在江南败于我们,他们也不一定会来强攻扬州,到时我军又如何?”
王立度笑着说道:“那正好,如果他们龟缩不出,我们就一点点的把城池攻下来。虽然攻城难度大些,但进攻自也有我们的优势,我们可以集中力量攻打城池,打下一座城池稳住一座,只要把几座大的城池控制住,清军在河南地就再也呆不住了。”
“光光控制城池是不够的,不利于粮草补给。想当年松山之战,清军也是抓住了老夫不得不去救援锦州的弱点,逼得老夫不得不出城与他们决战。所以老夫认为尽量不要占太多城池,避免陷入处处受清军攻击的境遇。”洪承畴显然没有王立度这么激进,认为一定要把扬州府经营好再攻略四方:“况且,其他地方象凤阳府其实早就糜烂,经营这些地方其实没什么好处,徒耗粮草而已。但扬州府却自古繁华之地,占了扬州府可尽得盐利,足以养军!”
卢善元哈哈大笑道:“洪大人此言深得我心,打仗打的就是钱粮!亏本的战事能不打就不打,但能赚钱的战事多多益善!”
杨廷麟皱起了眉头,虽说卢善元的话是话糙理不糙,但这么赤裸裸地在大会上说出来,还是让他有些不适。丁汝章却说道;“大都督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没钱粮打个什么战?就我们这一个军,光饷银一年就得一百多万两,这还不算兵器、装备、粮草,如果都算上,一个军就至少得有两百万两以上!大家想想看,这一年的军费支出至少要一千五百万两。如果没收益的战多打几次,那朝廷和大都督就得破产了!”
卢善元诧异的看向丁汝章,没想到当了一段兵部尚书后,从来不关心钱粮的他也知道养军不易了。不过他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全是这个道理。从支出看,以现在的军队规模确实军费要达到一千五百万两,不过军队是一个封闭系统,大量发下去的饷银其实通过内部流通又回到了银行,帐面上当然是一千五百万两的支出,但这一千五百万两至少有七百万两是回流到银行的。
当然这其中的道道卢善元也不想跟他们说清楚,让这些将领知道养军不易也是好事。但洪承畴与杨廷麟却陷入了沉思,他们并不知道现在明军的军饷体系,但既然丁汝章说了,总归大差不差,也就是说这支军队的养军成本远远大于普通军队。当年他手下有着十五万兵马,实际的军饷只有二百余万两,这其中军头们克扣了多少又有谁知道?与北伐军比,估计兵丁们拿到手的只有一个零头。
洪承畴现在分管户部,虽然他尚不熟悉,但户部帐户上没有钱却是一目了然的,要不然吴伟业也不会见到他就诉苦。但奇怪的是,吴伟业诉苦归诉苦,但诉苦的内容却是借债太多,是收商税不易,而不是帐上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