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那个年代,追女孩子的方式是“吃饭、唱歌、看电影”,可是这是离城市一百多公里的农场,吃饭都只能去食堂。
检查完设备,已经接近中午。
回到办公室,见吴刚正在摆弄一个崭新的海鸥单反相机。
“小飞,这玩意儿你会弄不?场里新买回来的,说是以后拍照,就不用去市里求人了。”
拍照,是这个时代极具仪式感的一件大事,尤其是对这些远在边疆的青年来说。
每到拍照的时候,莫不是提前两三天就开始收拾。熨烫衣服、整理头发、交换化妆品,把自己打理的光彩照人。如果非要找一件事情做比较,就好比对相亲见面那样重视。一张照片,即是对自己青春存在的证明,也是邮寄给家人的浓浓思念。
尤其是大合照,那就更像是一种集体的仪式,是一种归属文化的体现。从上到下,从男到女,无不是当做生活里的首要大事。之前每年都会组织一次照相,只是这两年很多人申请“毕业”,兵团的摄影师严重不足,以至于把这么重要的盛事都给耽误了。
林飞就像见到了亲女儿,拿过来相机,这是一套刚下线的新品,海鸥牌seagull DF-1。
入手扎实,机身磨砂质感,用了一部分合金材质,浑身散发着让人亲近的工业科技感。配一支35毫米标准镜头,还附带真皮套件。
“老吴,你说这是给咱厂办的?我会,那我可太会了。”
打开镜头盖,对准视窗,扭动调焦环,按了两下快门。
“有没有胶卷,要不咱出去拍两张试试?”他急切地,想找个人证明自己的超能力。
来这个时代小半年了,他都以为自己要一辈子修理地球了。
此刻,这台相机就是他的诺亚方舟,是他的原力光剑,是他的妙尔尼尔,是他的如意金箍棒。
拿起相机,他就再也不是一个凡人,人世间的苦和闷,就不再沾染半点。从此一心追随艺术,做一个为了时光而存在的雕刻师。
老吴纳闷,当个拍照师傅有啥高兴的?
看有人接了这个活儿,他心里就放心了,场长本来是把任务交给他的。可是胶卷那么贵,他可不愿担损耗公共财务的名声。别看照相简单,一按快门就完事儿。但实际上麻烦着呢,给人照成“瞎眼儿”的,曝光过度的,画面黢黑的,到时候都得从工资里扣。一卷国产24张的黑白底片,内购价8块钱,比他一个月生活费都多。
“既然你会摆弄,那我跟场长说,以后拍照的事儿可就归你了。春耕之前,场里要搞一场誓师,需要拍大合照,你准备着点。”
一百多人的大合照并不好拍,站成三排,足有二十多米宽的画面。离得远了,成象看不清人脸,离得近了,一张底片装不下。可能还需要分段拍摄,然后再后期拼接合成,算是一项高技术难度的拍摄。老吴乐得把这个包袱甩出去,显圣不如藏拙,是他的人生准则。
林飞把相机抱在怀里,就像是抓着什么宝贝。“我能搞定,你就瞧好吧。”
一个摄影师有了相机,就像霸王有了戟。有了这个,总算找回了生活的意义。
吃完饭,他赶紧出去找位置勘场、测试光线,忙得不亦乐乎。
集体照,如果想要拍好,也需要下一番心思。镜头的畸变问题,光线和阴影,表情和动作,背景和前景。
挎着相机,溜达了一个小时,终于定好了拍摄方案。
赵小静透过窗户,看着在院子里乱转的林飞,眉宇间露出一丝烦闷。
她两年来的第二十次回城申请,又被驳回了。
理由是家人失踪,原籍无单位接收,跟场里很多留下的支边青年一样。
捏着手里的信,她有些难过,真的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么?
真的要答应林飞这样的同志,以后一起过种地的生活么?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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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写的倒是不错,人也长得不赖,就是没有什么上进心。
小赵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