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杏面无表情地用木铲从谷堆中挖出一堆杂粮，缓缓倒在地上，她跪伏在地，仔细捡出谷堆里最好的四十九粒玉米，六十四粒黄豆，八十一粒青豆，随后把剩下的倒进了火炉。她将捡出的杂粮粒粒分明的铺满在家里最干净的碟子里。她整理了一下抹布似的衣服，用头顶着碟子，双手合十，紧缩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缓缓地朝灶台移着她的跛脚。

傍晚，疲惫不堪的李红杏干完了家中所有杂活，看着灶台上满是粮食的碟子，她不由的看了看窗外的猪圈，果儿正大口大口吃着食，转头又看看家中见底三日的米缸，她摸着腰间紧束的麻绳，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是李红杏这几个月第一次洗手，老茧里已嵌入了一道道洗不净的泥垢，但看着这双洗过的手，她今日心情似乎要好一些，多日的饥饿加上谷祭的劳累，她很快熟睡过去。

“啪”一声脆响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李红杏捂着左脸，嘴角流着鲜血。

“老子还饿着肚子！你这娘们睡得这么香！”吴老头扬起漆黑干枯的手掌，朝着李红杏另一边脸打去。

李红杏连忙逃开，在吴老头视线之外瑟瑟发抖。

“过来！”吴老头只穿着破布，坐在席子上冷冷说道，锐利的目光死死盯在前方，沉默的气息如同一双大手，无情的把李红杏抓到他眼前。

李红杏擦了擦嘴角的血，一股力量驱使着瑟瑟发抖的身体跪在了吴老头身前，两只手放在腰后，悚惧地盯着吴老头的影子。漆黑的影子微微移出了一块，她立马抱住了脑袋。

“猪圈里的小姑娘还活着！准备成婚！明天咱们就能吃上饭！”李红杏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吴老头喊道。

即将落在李红杏脸上的巴掌停在了空中，吴老头兴奋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妻子。

“红杏啊，是乌金仙？乌金仙看上了她!”吴老头用满是泥垢的手捧住李红杏的脸，饥渴地盯着满脸恐惧的李红杏，焦黑的牙齿似乎正要嵌进她的脸中。

“九天了，还活着。”

“好，天亮了成婚，老子终于不用饿肚子了！你现在去将她洗洗干净，再换一身衣服。”吴老头兴奋地对李红杏说道。

果儿是吴老头几天前在路上捡的，名字也是他随便取的。吴老头见她身无分文，一问也不知自己是谁，却有几分姿色，便打晕了带回家传宗接代。正欲同房时，一道雷光落在他家猪圈，将他家牲畜尽数劈死。

这道雷惊得吴老头愣在原地半晌，门口的李红杏也吓得进了卧房。

“放她到猪圈，否则死。”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入吴老头脑中。

吴老头大惊，立即吩咐李红杏把果儿扔到猪圈，每天喂点吃的，就这样过了九天。

此时，果儿赤裸着身子坐在乌黑恶臭的地上，听到脚步声靠近，连忙把吃着的半块玉米饼丢到粪堆，擦了擦嘴角装出熟睡的模样，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一位妙龄女子该有的姿态。李红杏用手指放在果儿鼻子下，确认果儿还活着后，抓住果儿的臂膀。

“果儿，出来洗洗身子，天亮就要出嫁了！”李红杏抓起果儿朝着屋里走，自顾自的说道。果儿也没有反抗，任由拽去屋里。

李红杏用冷水将果儿冲洗数十次，挑净指甲里的黑泥，给她换上自己出嫁时的嫁衣。果儿暗暗笑着，她知道她的好日子要来了，乌金仙看上了她！被乌金仙看上了就能过好日子。

乌金仙是谁？果儿不知道。

天刚亮，吴老头和李红杏给果儿蒙上了红盖头，拉着她的手，只听得跛脚夫妇的脚步踢踢踏踏，三步一拜把果儿送到了猪圈外。这成婚一点也说不上喜庆。

果儿躲在红盖头里兴奋地等着乌金仙。她不知怎么来到了这个小村庄，也不晓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她有好多事情想不起来了，只知道醒来就在猪圈里面，她的一只眼是看不见的，但吃喝拉撒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来到这个村庄后，她没有见过除吴老头夫妇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其他人经过猪圈，只是从夫妇俩口中听到过乌金仙的事情。

吴老头家已经断粮半个月了，靠之前剩下喂猪的泔水过活。来到猪圈的第一天，果儿吃着李红杏给的泔水反胃了好几次，奈何过于饥饿，只得吃了吐吐了吃。没几日，果儿就近乎癫狂，无论是泔水还是干粪，果儿抓起就吃，但依然会反胃呕吐。李红杏见她只出不进，断言她活不过七日。

第四天，李红杏在猪圈旁边洗吴老头的夜壶，果儿在猪圈的角落奄奄一息。

“本尊乃无上乌金仙，做本尊的成亲，保你衣食无忧。”黑暗中，不知源头的声音进入了果儿的脑袋，如洪钟般在猪圈内回荡，猪圈外的李红杏干着杂活，似乎这声音只有果儿一个人听得到。一时间，泔水都变成了样式精美的糕点，地上的一些干粪变成了肉干。果儿立刻朝它们扑去，可身体凝滞在了原地。

“你若答应，这些都由你享用，成婚后你天天都有这般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