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出卖主家贼人难防 严堡豢苗家遗孤成血犬(2 / 2)一方阁首页

然后放飞信鸽,信鸽飞向童贯所处的客栈中。

数月前,十九岁的新帝,宋徽宗赵佶继位,于新王即位的半年内,政局松弛,管制最为松宽。蔡京势力日益壮大,最为得势,这也使得贼人们的胆子大了起来。新帝对政务一无所知,只要大臣稍加运作,那些告书奏折基本都能在半路就给截下来。

蓝天如洗,两只宛如神仙仙鹤般的鸳鸯翩翩起舞于翠绿婆娑的树影下,微风吹拂,轻灵的风姿使得任锦成倍感宜人,如沐春风。又见一只信鸽飞走,不由想起平日总由母亲带着自己去寺庙拜佛时也总有许多鸽子,郊游也已成了任锦成最美好之回忆。“娘,想去庙里。”任锦成擦擦脑门上的汗渍,小脸也因身边的母亲烧煤火,给他熏的黑一道白一道的。

“我去问下,应当是没别的事了,若真是如此,娘带你去庙里烧香。”任鸳儿抚摸儿子的耳垂温柔的说到。

她轻启红唇,对着儿子的额头亲了一吻。任锦成蹦蹦跳跳地奔向门口,“在做甚?”苗宗一脚拦住门栏。他双手交叠,好不威风。“你想出去?你问过我娘和爹爹没?”任锦成吓得不敢动换,结结巴巴言:“兄长,我想去庙里玩。”

苗宗得理不饶人,一脚力道强劲地踢在门栏上,发出闷声:“这青柏生得如此茂盛,我也要去。”

“好好好,我们一同前去。”任锦成吓得快哭了出来,要说家里,父亲还是会对自己稍微善待一些,但苗宗和大娘娘便不是了,恨不得将他扫地出门,当个小乞丐。

“宗儿!”苗思峰跟着任鸳儿走出屋子:“又在欺负你弟弟!”苗思峰走到苗宗面前,单膝跪地,抓住儿子的胳膊责难:“爹是不是说过不许欺负他?”

“他不带我出去玩!”

“混账!你自以为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人?你要修习四书五经,要读兵法领悟圣贤之言。你们之间是截然不同的!”苗思峰字字似乎都是在骂苗宗,但实则如利剑一般深深刺入年幼的任锦成心中。

任锦成默然,抿嘴低头:“爹,你要随我们一同去吗?”

苗思峰转身看向家中的妻子和妾室,又看看任鸳儿:“我随你们去,也该去寺庙了。”随后又向瓦屋中对着妻子喊道:“我去去便回来,若是那个姓蔡的又找上门,就让家丁去喊我回来,你先应付一下。”

苗思峰一拂袖,跨出门槛,外面已有轿子备好。任鸳儿犹豫未敢登轿,苗思峰掀开门帘,笑道:“无事,今日就我们四人,你们三人上来吧。”这是任锦成第一次坐轿子,他轻巧一跃登上,坐到父亲身边,任鸳儿则将年幼的任锦瞻放在腿上,又将任锦成向自己身边拽了拽,小声在任锦成耳边说到:“你身上脏,莫要碰到了你爹。”任锦成颇为懂事,往自己娘亲身边挪了挪屁股,避免与父亲的衣物相触。

话正说着,只见苗思峰笑眯眯的将任锦瞻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又一把搂住了任锦成。而后看向任鸳儿道:“再给我些时日料理好家中的事,届时定要给你个名份,也让两个孩子归了苗姓。”

净觉寺,乃是曾经皇家祭拜之所,然赵国覆灭后,宋时已无人前来祭拜。就这样搁置了数年,唯有苗家常客净觉寺,成为这寺庙中唯一的熟悉面孔。

苗思峰的父亲曾是御医。他与净觉寺,宏钟寺历来交好,但受官场纷争之苦,现来已入了世琐,买来个武林盟的盟主做。

寺庙外悬挂着红色飘带,迎着微风中飘荡。天色渐晚,马车停驻在官道之上,今日寒风萧瑟,阴冷冷的,任锦成刚下马就寒颤的一哆嗦,“娘,今日寺里好生阴冷啊。”

“成儿,怎么连这点微风都能让你感到害怕?娘就是在这寺庙生的你啊。”

“娘啊,我就是心生害怕,没有缘故的。”任锦成张望着昏暗的四周,只觉得想尽力记下这一刻,这平安怡人的时刻。人,都有预感的本能,那是动物的天性。

这一刻,任锦成不再嬉闹,乖巧地跪坐在蒲团上,在身边敲着木鱼的高僧名为释思。烛光残火,在冷风的吹拂下映照出闪烁的光影。

“只求,苗家平安。”任鸳儿双手合十,祈祷着。

时至申时,月光洒在寺院的墙面上。

住持询问是否需要斋饭,众人已然饥饿。待斋饭上了,住持又申斥小和尚,责备包菜盖浇在米饭上太多,这样吃下去,今年冬天可能难以渡过。

任锦成祈完神佛,还没等娘亲说话,兴致勃勃地站起,朝着院外奔去。任锦瞻也光着屁股跟在自己哥哥身后。“又去后山玩吗?别让瞻儿跟着,免得走失。”任鸳儿向门外的儿子吼到,苗思峰揪揪任鸳儿的衣口:“让孩子们去玩吧,丢不了的,锦成都多大了。”

“是,老爷。”任鸳儿虽是嘴上那么说,内心仍然忐忑,时不时的向身后望去。

任锦成拽下一株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带着年幼的任锦瞻晃晃悠悠的向后山走去,然随着行进,雾气渐浓,视线变得模糊。听说大雾伴随着鬼火,而此时,他越往前走,雾气越浓。已经有些难以辨认前方的景象。任锦成心生恐惧,又怕大雾中会出现鬼火,所以变得十分紧张,怕有鬼作祟。

只见在远处的山下寺庙处确有三五火光,并非蓝色的鬼火,而是红色的火光。三五火把过去,任锦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娘!有鬼!”任锦成刚想往寺庙跑去,只见从山道上浩浩荡荡的游来数十火光。任锦成一时间傻了眼,他在山上看着,从寺庙中传出似乎是母亲的吼叫声。

“娘!”话音未落,他的嘴就被人捂上,任锦成吓得一激灵,尿了出来。他看向身后,是一名与自己大致同龄的小女孩,她穿着青丝鸳鸯卦,看来并不是此山上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那一身装扮分明是家境优渥大家闺秀,奢华程度应该不亚于任府。

“何人?”任锦成刚想说话,小女孩比了个嘘的手势。“是人是鬼?”任锦成从指缝里吐出两字。

“人。”小女孩盯着山下涌来的人群,而后将任锦成压在身子底下说到:“我瞒着娘亲跑寺庙这边玩,正巧遇见你了。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我没有朋友。”

而年仅两岁不到,刚会走路的任锦瞻一把抓住女孩衣袖向外拉扯,试图将女孩从自己哥哥身上拉开。

任锦成从小干农活又岂是吃素的,趁女孩不备他翻身勾手一把抢回玉佩,又一下子把女孩压在了身下,女孩疼的差点叫出声,她急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怒斥道:“你从我身上滚开!”

“你到底是何人?”任锦成提住女孩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拉,女孩疼的再也忍不住,如实脱出:“东方梦,我叫东方梦,是黑白道主泷嫣之女。”

“泷嫣?”任锦成怎会知道这江湖中的琐事,什么黑白道更是从未听说过。

东方梦也反问道:“你叫什么?”

“任锦成。”

任锦成的手松开些,东方梦指着下方的人群说到:“你看,下面那个女人,快要死了。”说完后,这个奇怪的女孩回过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任锦成说到:“你还不如跟我回洞中呢,做我的宠物呢,之后定是饿不死的。”话音未落,母亲与父亲的惨叫声便从寺庙中传来。任锦成哪顾得上这三七二十一,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年幼任锦瞻径直向山下跑去,寻自己父母。“我们还那么小,能做什么呢?母亲总和我说大人的事情,小孩不应该插手。”东方梦在身后善意提醒到。再一回头,东方梦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任锦成未语,带着自己的弟弟一股脑的向山下奔去,寺庙前,众人提着刀,望着年幼的任锦成。

母亲跪在地上,一莽夫持刀在母亲的后脖颈上划拉,就如同割开一根粗麻绳一般,血一下子就从母亲的后脖子处流下来,母亲低着头,但抬着眼睛,瞪得很大。那眼神让任锦成读不明白,不知是惶恐,痛苦还是怜悯或是祈求。

从未想过,人的脖子被割开还能活着,母亲的眼睛往上翻,鲜血不停流淌,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胸膛仍起伏,呼吸依旧。

母亲的脖子好似那被掰弯的跪杆,被切开的伤口露出了骨头。她连呼救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头藕断丝般仍与身体相连,隐约可见里面的骨骼。

任锦成曾听苗宗说过那些江湖儿女快意情仇的故事,听过‘断金手’杨铮十二岁闯荡江湖,因为一个女孩最后归隐于寺院的故事,也听过武学奇才刘震谷四处拜师学习各大门派绝学,最后名震江湖,天下无敌的故事。

他曾想象过江湖,武林,侠客为何等模样的。

也听过不少颇具色彩的传说。

但现如今才发现,真正的江湖,是残忍,血腥,野蛮。是啊,既然江湖与武林便是打架,杀人。怎么可能没有这些可怖的血腥杀戮呢?

一壮汉穿着藏民的服饰蹲下身子,望着年幼的任锦成:“真是块身体壮硕的好料子,这是山中哪个山野村夫的孩子?”

身边持刀的刀疤脸说到:“不会是苗家的人吧?”

那壮汉又问:“你姓什么?”

任锦成看着自己双眼无神的父亲,父亲憋气泪水在眼眶打转,而后轻微摇摇头。

任锦成支支吾吾的编到:“姓任。”

壮汉看着刀疤脸说到:“放心,苗家那个苗宗是独子,血犬已经探过情报了。”

男人身边的一名与任锦成差不多同大,六七岁的漂亮女孩突然说话到:“所以呢?带他回去?”而后拍拍壮汉的肩膀指着任锦成。

“怎的,小央拉想有个玩伴了?”男人提着任鸳儿的头颅,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不要,他壮的跟头丑牛一样。但我看他身边这小弟弟还是蛮可爱的。”央拉看着才两岁大的任锦瞻,捏了捏任锦瞻吓的哭花的脸。

“那大的这个呢?”刀疤脸看着任锦成幽幽的说到。

“不可爱,宰了吧。”央拉双腿抱膝,坐在石阶上说到。

话音刚落,手起刀落,任锦成的脖子突然一凉,而后看见了自己断首的尸体,他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又滚,滚到自己母亲脚边,眨了眨眼。

苗思峰嘴里“唔”的一声,但为了保全那年仅两岁的幼子性命,他强忍悲愤之情没叫出来,他深知不能让严堡的手下得知任锦瞻也同样是他的血脉。或许,自己的家门已经被人洗劫了,只希望家中去的不是严堡的这些恶鬼。如果是童贯叫官府的人来,估摸着也只是终身关入牢狱而已。至少自己的妻子还有苗宗能有一线生机,不至于同这边一般惨绝人寰,免受这一片凄风苦雨的侵袭。

“那他?”刽子手将刀柄转向了苗思峰。

壮汉笑道:“童将军不要他死,还要从他嘴里套话呢。”

果然,童贯已调动两路人马,官府的人全员出动扫荡自己家,严堡的杀手负责把在寺庙的自己抓回去。

“苗家的人都已经被官府的抓起来了,只差这苗思峰了,不如,他就由我们带回去审。”刀疤脸转转眼珠子,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壮汉将虎皮从腰上解下,盖在了不再挣扎反抗,筋疲力尽的苗思峰头上,而后看着刀疤脸说到:“你想问他什么?一方阁的具体海域位置吗?但可惜我们没有一方阁令牌啊。”

“等,接着等。等机会。”刀疤脸的眼神闪烁飘忽,不知打着什么算盘,酝酿着一场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