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江寺才又摸索他的新衣,心里却忍不住幻想,沈宜亭女红不好,他便学,一家总要有一人善女红,沈宜亭已经会许多,这个还是他来学。
到时候还能为沈宜亭做罗裙,盛京女子流行的装束,他全都要为她做出来,教沈宜亭日日不重样的穿。
穿不了相配的衣裳又怎样。
无人知沈宜亭穿着的衣裳是他所做,江寺心里想存放什么秘密一样,只要一想到那场面,眉眼都柔和了。
白日过后,入夜。
除夕夜原是要守岁,晚间时,沈宜亭去明月轩陪着沈相静。
盛京冬日寒气深重,积雪数尺,新年前才停,忙扫雪筹年,这几日微微回暖,沈宜亭还是担心她怀着孕不方便,便在沈相静院中燃起了暖炉。
一进门便被热气扑面,随后就看见沈相静手上正在穿着针线,沈宜亭马上去看烛火,屋里烛火虽燃得亮堂,但免不了还是伤眼。
“阿姐”,她远远叫了一声,脚步有些急地走进。
“你在忙些什么?”沈宜亭将手上的灯笼搁在桌上,看了眼沈相静,她手上是一件小衣,模样很是可爱,沈相静正绣着衣领上的纹样。
见妹妹进来,沈相静有些心虚的放下针线,嘴角淡笑的看她,“我实在无聊,便想着为玺儿将这衣服做好,等日后出生,可以直接穿。”
说着,她抚向腹部,脸上露出几分温情。
沈宜亭原有的那些轻怒闻言也散了,“虽是这样,也不必这般急,夜晚穿针引线,多伤眼。”
沈相静点头,“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她看向沈宜亭:“你今日去见世子,他可有为难什么?”
沈宜亭摇头,“未曾,世子想来明事理,或是侯爷透个气,他没计较孩子的事,我同他说担心明日待客不周到,世子也应了会早些回来,想来还是大气的。”
沈相静如此才放心,候府没有女眷,若是平日她便出面就是,然而如今有了身孕,还是个极重要的孩子,沈宜亭和永威候无论如何都不要她出面,这才将事情都交给了妹妹。
沈相静多嘱咐了几句京中对各位大人的待客礼。
她曾经也是盛京出名的贵女,代表太傅府处理过许多内务,妹妹倒是深居后宅,沈相静生怕哪点交代不到位,拉着沈宜亭说了许久,直到她脸上出现一些惫怠神色。
“好了阿姐,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些我都知晓的。”沈宜亭安抚她,说着便将人往床榻上扶,“今夜你也莫要硬要守岁,阿姐累了便休息,没人会说一句不是。”
沈相静失笑,除夕守岁是古礼,纵使无人说,沈相静也是不愿废除的,只是看沈宜亭脸上担心,便也就她的力气躺下。
“好,我听你的”,她神色温温和和,躺下时瞥见未关好的窗棂隐隐飘落几片白絮,便看了一眼,“今年除夕也落雪了。”
沈宜亭跟着看了眼,马上走上前,合严窗,同时遮掩好眉眼冷色。
“阿姐莫要看雪了,你看你手脚都是凉的,还不快些休息。”沈宜亭督促。
沈相静实在拗不过,便假模假样合上眼。
见她缓缓睡下,沈宜亭才从明月轩出去。
果然,外面已经下了一层小雪,地面铺盖了薄薄一层的冰霜。
雪景落在府中红绸锦缎上,莫名添了几分年味,恰逢此时,夜空咻乎了一声,一道白光划开夜幕,然后于浓重墨色中炸开,绚烂火花霎时绽放。
沈宜亭驻足片刻,瞳孔倒映着烟花的瞬间,十分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父亲。
沈太傅是个堪称迂腐的儒生,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沈宜亭大多数时都有些憎恨父亲的打压,憎恶他对女子的偏见。
但不可否认,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慈爱和蔼的好父亲。
母亲去世便一心为朝政,从未有过续弦。
虽遵礼法,却也会在她守岁守到昏昏欲睡时,突然拿出一只火树银花吸引注意。
想起父亲用火树银花棒逗她的那时候,沈宜亭看那烟火的神色也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柔和。
沈宜亭尚且不知,这烟火便是在盛京城不远处燃放,未至新年,盛京不经报备不能燃火烛,盛京外便没那么多讲究。
江寺在沈宜亭一走,便让人从西山搬来许多烟火,都藏在盛京外的宅院中,青毫还记得他的嘱咐,将徐大娘也一起接了过来,见这烟火又眼馋,便说了些俏皮话,教江寺松口,让他点了一座玩玩。
徐大娘原不知道将军请她来有何贵干,等到看了烟花,听江寺说起要学女红,五十多岁的人一瞬间怀疑自己耳朵不太好使。
“将军说的老妇似乎不大能听懂,可是将军要老妇教家中女眷?亦或是……”
“大娘”,江寺平静的喊了一声,他没有半分不自在的重复,“是我,我要学。”
徐大娘一大把年纪,没料到老了还要遭这种为难,偏偏将军一脸认真,不光只是说说,马上拿出了一大堆工具,大有要她在这里教会为止。
徐大娘还想回家过个安稳年,忙同他道:“这,学自是能学,只是女红这事物,非一口气能学会的,当日日练习才是。”
江寺点头,非常认同:“大娘说的是,这段时日您先教我些速成的,等过了年我去了西山,再同大娘慢慢学。”
徐大娘眼前一黑,没料到他真要纠缠,但见将军的确认真,只好为难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