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挣扎啦老夏,你就安心地去吧。”
沈其音把手中的正报丢到一边,往窗外看去,自家的报童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她精心准备的最后一期《京华周报》也要和京城百姓见面了。不知道这会不会变成两家报纸的最后一次交锋呢?
相比沈其音的胸有成竹,夏韶文现在却无比地紧张。
从得知岱州出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夏家到了危急的关头。本以为牺牲掉一个董宇恒,夏家身上就再没有什么污点把柄,就算二张之流召集了一群乌合之众也难以轻易撼动当朝宰相。可谁能想到佛朗机人竟能杀到岱州来?
自家父亲可是一直主张佛朗机人不会构成威胁,只要不主动招惹就能相安无事。不止如此,水师请求改良战船,驳回了;将领提议增强沿海地区的城防守备,驳回了;陛下主张警告和宁的摄政王李成德,也给顶回去了。可以说每一条都是错的呀!
有功,无过,声望高。这是父亲可以稳居相位的三条保障,可眼下好象一条都不剩了,这让夏韶文十分惊慌。哪怕父亲拿出了最后的对策,他也依然心神不宁。
“慌什么?就当今天子那个性子,把自己的名声看得比命都重,做起事来根本束手束脚,难得快意!为父如何知道?因为他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为父算错了那佛朗机贼子,难道还能算错年轻时的自己会如何行事?安下心来,照为父说的把文章写好就行了!”
父亲的声音犹在耳畔,《盛京正报》也连夜加急印刷,赶在早朝之前开售了,只是不知道那些上朝的官员们来不来得及看上一眼。
即便报纸已经在街上叫卖了,夏韶文还是心神不宁。于是他又来到街上,左转右转,想听听市井之中的风向到底如何。
接连转了几处地方,从俗到雅,从穷到富,夏韶文伸长了耳朵去听,发现的确有不少人还在念夏家的好。
“要我说,夏老相公也没什么错,咱们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也挺太平。就算佛朗机人打来了,也该决胜于那个什么庙……”
“决胜于庙堂之上!”
“对对!决胜于那个庙堂。这会把夏老相公撤下来,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添乱吗?”
“嗨,谁当宰相关咱们小老百姓啥事啊!最开始的沈相公,后来的辛相公,再就是现在的夏相公,三个人轮下来,老汉也没觉着有什么不一样的,日子还不是照过?也就是现在有了这报纸,朝堂上的大事印在纸上给人看给人说,弄得好像当官的那些事咱也摸得着一样。照老汉的意思,该吃饭吃饭,该干活干活。管他谁当宰相呢?”
出乎夏韶文意料,事不关己的说法在底层百姓中占了主流。他亲眼看见,自己费尽心思写的头版文章,有人只扫了一眼,就翻到别的版块找趣闻小说细细品读了。
而在读书人的圈子里,各种意见则要复杂得多。有些人还对之前《儒商》封禁的事情耿耿于怀,有些人因董宇恒的下场而赞赏夏相大义灭亲,还有些人认为崇文抑武的路子没错,只是运气不好才被佛朗机人偷袭得手,宰相不应该承担这个责任。总之持各种意见的人还争得不可开交呢,并没有一个压倒性的声音。
倒是商人这一边似乎更希望宰相留任。一是董宇恒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基本磨平,朝廷也因为宰相的建言开始落实律法的修订。二是商人们认为夏相不会加税,而很可能接替夏伯严出任宰相的张启真……奢侈税可就是他弄出来的!
综合一下不同阶层的声音,倒还真没有多少对宰相喊打喊杀的。这让夏韶文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但忽然传入耳中的一声叫卖,再一次让夏韶文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快来看啦!最新一期的《京华周报》——护国安民,大成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宰相?为您详细解读岱州战事,预测番贼的下一步行动!精彩内容,先睹为快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