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严可以把自己的耳朵堵住,却堵不住殿上百官的耳朵。夏伯严可以冻住自己的大脑,却没法让其他人也一起放弃思考。
技术上的问题就这点好,高下立判。听完孔友直的陈述,百官的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倾向,只不过大多数人慎重起见,不愿轻易表态罢了。
而这种时候,朋党同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王鹤已经踏出一步想要出言声援孔友直。不过同一时间,位置上更靠前的张启真已经站了出来。
“陛下,眼下国库虽然不再空虚,但钱粮来之不易,使用更当慎重。水利当修,却万不可乱修。既然夏相的治水方略尚有诸多漏洞,贸然施行恐会埋下祸患。老臣以为此议重大,当暂缓。”
“张大人倒是不慌不忙,名臣风范。可秋汛岂会等人?”
夏伯严出言讽刺张启真,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而这几句讥讽,似乎也可以看做是两位大佬正式撕破脸的标志。
张启真倒是沉沉稳稳,平静地说道:
“防洪每年都在做,今年依照惯例行事即可。”
夏伯严冷哼一声道:
“年年防洪,却防得年年洪害,百姓依旧死伤不断,流离失所!眼下明明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张大人却要暂缓?哼,今年洪水再起,百姓受灾时,张大人可得心安?”
见夏伯严拔高了音调,张启真也不甘落后。
“一劳永逸貌似只是夏相你一厢情愿吧?按孔大人所言,此方略漏洞百出,不能因地制宜,只一味地将堤坝增高,水位也被抬高,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百姓受害亦将重于往昔。本官倒要反问一句,到时候夏相你可得心安?”
夏伯严此时已经吵出了真火,连礼数都扔到一边了。
“张启真,你莫要危言耸听!只要资材到位,军士用命,再有贤臣监工监军,新堤建成必将固若金汤,岂会决堤?”
张启真官位低于夏伯严,但年龄和官龄却在其上,他没想到夏伯严竟敢直呼自己的姓名,一时间愣在那里。
好在另一个声音立刻响起,填补了这一空白。
“夏相莫恼,张老尚书担心决堤并非危言耸听,孔大人的奏章里可是有明确的依据。本官在顺天府断案没少遇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况,可不能谁的嗓门大就听谁的。夏相既然认为孔大人的质疑无理,那不妨一条一条地驳回去。百官皆是明理之人,更有陛下圣裁,夏相的方案是否真的万无一失,一辩即知。”
张士寻此时站出来帮张启真说话,等于是明示了自己的立场,而且准准命中夏伯严最薄弱的软肋。
夏伯严明明缺乏实践经验,却偏偏拥有着迷之自信,这个弱点,张士寻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只要就实际问题辩论起来,谁有理谁没理,大家一听便知。
“荒谬!这里是正在举行大朝会的金銮殿,而非工部衙门。多少政务亟待解决,哪有时间辩此一事?”吏部尚书韩川站了出来,显然是要替夏伯严解围,“此事工部已有定论,孔郎中若有异议,为何不在工部商议时提出来?宰相问策时不发一言,到了殿上君前却忽然发难,孔郎中到底是何居心?!”
就事论事说不过,就拐个弯抓住对方别的过失追究到底……韩尚书的手段是跟自家夫人学的吗?还别说,放到此时此地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