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逢
风声簌簌,眼睛再次跳回溯的肩膀上嘀咕:“找到了,果然时空发生了坍塌,我和豚鼠检修这一段总是出点意外!”
四周的浓雾流动回旋,几只眼睛咕噜噜冒出来,转动、眨眼,观察着周围一切——是扭曲的混沌与无序,就像“旧”。
溯慌张地看向四周的兽:“但是我没有战力的呀。”
浓雾蔓延,侵占一切,眼前也逼近了自己,溯心里反复念叨着:“谁来救我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不要慌张。”肩上的眼球仔细观察周围,虹膜上映着扭曲的黑色。
“景物已经不成原样,我们会跟着时空的流动来到正确的地方。”眼球像鸟儿灵动地调整视角。
兽像倒着延伸的树根,黑色的叶、瘤、须、花生长着,笛声的调也跟随着升高,直到周围蔓延到溯的机械身躯,蓝宝石眼睛内部正在校准聚焦。
“不要!”溯慌张抬臂,黑色茎叶爬上躯壳,正渗入机械零件缝隙,笛声突然降调,周围的眼珠突然像爆裂的水球炸开,呜呼一声,黑色的雾褪去。
婉转花舌吐音,溯才看清自己在山中阶梯上,昏暗的环境里,白色的背影清晰可见。
“百岁宴的前一夜,我来见面了。”
见面的地点应该是在戏台前,还是银家院旁?窗格雕着梅花,墙上的光影就是精致的画。
“呼、呼……”蓝妹在山间奔跑着,他能感觉到,遥远的时空在靠近。
当然啦,那个时候只是个奢想。如果能在山间,田边,漫天繁星之下,更为温暖呢?
“蓝妹,你也是有名字的——”
战乱之后紧接着年年的饥荒,种出来的粮都不算自己的。
山上的树、草都早已砍倒拔光,光秃秃的一切,像极了没有生气的地狱。
人们即将砍倒回灵树时,蓝姐出现在人们面前。
真的有人类能活这么久,外貌还没有变吗?
“蓝霖田。”
菘青微笑着,身上有微妙的苍白之色,溯能感觉到那是梦魂的造物。
“菘青、蓝霖田!”溯正呼唤着,蓝色花瓣悄然从脚边落下。
“你们的到来意味着我必须该结束了。谢谢你,溯,还有源。”
“什么意思?”溯并不知道过去发生什么,只看见那蓝色花瓣,意味着“它”——翠姑已经到来。
“我一直在等你啊。”蓝霖田眼眸中泪光闪烁。
“霎——”菘青苍白的身影本像幽魂,这一瞬散去,化作蓝紫色的花瓣如蝴蝶四处飞散。
“喂——蓝姐!”远处唯心多终于见着俩,看见溯呆愣地站在旁边,蓝霖田含泪捂嘴,“溯,你做什么了?之前一直觉得你换了个人……”
“不不不别误会,我也是跟着比邻乱逛一会。”溯慌张看向四周,“我应该在桑林?刚刚银盘银花还在小屋里,正打算用大鱼祝寿……”
溯拍肩,也意识到那枚眼珠消失——自己的所见所闻大概源也看到了。
唯心多挠头:“啊哈哈,比邻是谁呀?”
银盘从低矮灌木林中冒出头:“那个书呆子?不是在往城工作吗?”
“呜哇!你不是去桑林吗!”
“路过啊,这个溯他就是可疑,听起来就是个怪人。”
溯冷笑:“刚刚差点出大事,我咒你年年空军!”
银盘立刻回击:“我祝你年年破财!”
“你们,认识?”
“不熟。”“不认识。”
凤凰扶着风言微晃动手电寻找,光照到众人脸上,见大家被突然强光迷着眼睛,喊道:“去桑林好回来镇啊,跟我走。”
凤凰观察到蓝姐的神情,絮絮叨叨着:“你们啊,蓝姐这么多年当救济仙,一个二个都是负心人,现在还惹人哭了?”
“不,跟他们没关系……”蓝姐说。
“一个风言微,一个菘青,还有你……”
“啊?我?”溯手指自己一脸惊异。
“否则他为什么哭?”
蓝姐立刻袖子胡乱擦脸:“我没哭,跟他们没关系,凤姐不要再说了。”
山路变得平缓,远处城区的灯火照亮半边天空,山的另一头是人间繁华。
进入桑林,黑暗深处黄晕从林叶间缝隙散开,小屋门口银花见着大家,远远招手。
“大家都来啦?”
银花立刻拿出一沓请帖,“这是那位九十九岁老人的请帖。”
凤凰接过,每个请帖都写好了名字。分发给大家,也心想着自己还操办了一场慈善音乐会。
“对了,你们要不要去银家院附近的戏台去看民乐会,是志愿者们举办的,比较简陋,希望大家都可以来噢。”
“冲业绩吗?”后屋内比邻突然走出来,“还要拍摄,还要写通稿,还要搞宣传,上面还要评价,评价完写反馈,哈哈哈很多工作。”
银盘无奈笑:“你们俩眼镜平日就忙些有的没的,不过我白天只会找地方睡觉等鱼,不能来看你办的民乐会咯。”
三人转头看向其他人,比邻扶了扶眼镜:“嗯?一人受伤了?一人哭了?另两个看起来也挺狼狈的?”
风言微没有说话,溯抢先插话:“你最近不是忙着解决纠纷吗,怎么样了。”
比邻很自然回答:“最近安静了些,法院已经判决了,乔迁赔偿也定好了,双方都同意了。”
顿了会:“不是,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溯伸手:“你好,我是溯。”
然后凑近耳朵:“他们刚刚经历了情伤,小心点。”
比邻握手:“你好。”
然后也凑近耳朵:“我看出来了,你也小心点银盘,他最喜欢背后整人了。”
风言微和蓝姐一直没有搭话和对视,唯心多感觉到这份微妙。
银盘银花比邻留在桑林,凤姐带着四人回到来镇镇中。法术结束时,大树上的红穗子轻轻晃动,能听见街上往来游客谈笑,热闹非凡。
(二)再叙
“哈哈哈!”
几个人聚一起,笑声像珍珠落地,其乐融融。
源:“是啊,对面老板看着我的生意更好,还朝我店面泼水,可惜,赚钱的人到哪里都赚钱~”
符音:“哎,朋友,夜间茶水费会贵一点……噢,好的。”
无火:“你要一直开下去吗?”
源:“不会,到时候店面给你打理咯。”
七色:“门店打理各种事真麻烦,之前染坊门前的茶点被偷了,下次我真得装个摄像头。”
无火:“什么,你那茶点直接摆门外写着‘欢迎品尝’……”
七色:“谁写的谁写的,我找他算账!”
银翘:“我写的,而且我知道,是鸟吃的,人没敢吃。”
源:“你好无聊。”
符音:“好的,今晚一共消费……”
符音:“受够了凭什么只有我在干活!”
源:“抽屉里两百块,拿去出去买好吃的。”
符音:“好的老板,劳动最光荣。”
符音还是个小孩,拿着钱第一想法是想买一把小尤克里里,但是两百块也买不了好的,就干脆吃点什么吧。
一个人在街上行走着,古镇边上小吃琳琅满目,他还蛮喜欢这种热闹,这是以前乡下赶场的时候才可以有的光景。
路过的人在聊什么,擦肩而过时,符音听见一句“还是商业化太严重了”,反而有些失落。
来镇是货真价实的古镇,不是近年突然建起来的景区。
不过也难免吧,符音一眼望到那座地标高楼,四条古街辐射散开,街边都是清一色的不同字号同样的产品。
“烦死了,他们出去冒险根本不带我玩!源姐姐总跟其他姐姐们聊八卦,我在旁边反而还多余,哼!”
符音才不在乎呢,转角走向熟悉的院落,前几日还能听见悠扬的笛声,已经消失不见。
“嗨,符音,一个人?”唯心多几个正也赶着路来到银家院,凤凰还抱着手无奈的样子。
“凤凰姐姐,你们跟他们在一起?”
溯问:“你们俩还很熟?”
“慈善音乐会嘛,我组织的啊,符音也是志愿者。”
戏台旁边桌子椅子都在,大家便点了茶水就近做了会休息。
符音问:“风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嘁。”风言微转过头,“别问我,我都不知道你当志愿者搞表演了。”
凤凰抿一口茶,“毕竟符音让我想到一个故人。”
“我知道。”风言微说。
“噢?给我讲讲呗。”
唯心多和溯已经做好吃瓜的准备,蓝姐也好奇。
“对啊,之后你怎么也没回来呢?”
“死了呗。”
“噗!”可能茶水太烫了。
战火连连还未燃及此地,一位乐师正寻找着故友。
风言微能一眼从街上来来往往急匆匆赶路的人群里发现那位乐师,人们紧绷着神经,军营里也是哀声遍地——那不像是成功的样子。
“喂,符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啊!风先生,什么时候回家?”
“我还没找到菘青啊。”
乐师沉默,风言微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
“白镯子碎了,可是为你挡了灾,可能你找不到他。”
“为什么?”
“他也许已经牺牲了呢?”
风言微一时没站稳,乐师正要扶,风言微一把推开。
“没什么,可能下一次战场我也要死了——但是如果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见着的话……”他也不想面对蓝妹了。
乐师连忙回应:“当然只是……猜测……猜测而已……”
还没结束。当个逃兵吗?他有些厌倦了。大家都传着上司逃走的信息,独留着那些底层的替死鬼。
待在这种没有生气的地方,风言微也不想当一个耻辱的逃兵。
那时风言微独守高地,血与灰飘洒着,如阎王点卯,以子弹点人头。借着地势与山高,运气和毅力,独自挺到现在。
“好准的枪法!练过的?”
“纯手感吧。”
“这跟那些专门训练过的比也不差!”
可惜他们都走了。高山断崖边,他和战友闲谈,望着远山消失的地方,那战友说:“要是我会飞就好了。”
“会飞干什么?”
“这样就可以更快点回家。”
“呵,其实我会飞噢。”风言微坐在崖边微笑地说,若是常人早该吓得腿软。
“就算不恐高也怕摔下去——会飞也会摔下去。”
“也许是吧,鸟儿三年不飞,大概确实是因为不会飞了。”
他坐在那,看着山脉如龙盘亘,远处薄雾蒸融。山间潮湿,天空阴翳,云雾翻滚涌入山顶。
正如此刻。风言微并没有听乐师的话回去,反而越发频繁地去那个断崖边眺望。那时他还是个新兵,现在多少也是个校官。
悠扬的笛声?
菘青吗?
幻想里,他的华服遮住军装,云佩隐去弹夹,玉冠代替头盔。就单单站在风言微身侧,横笛吹奏。
“菘青,说不定我们还上过同一个战场呢。”
菘青露出微笑,继续吹奏。
细雨蒙蒙,白雾更浓,远山遁入云海。菘青走进白雾,衣袖也化作云霞。
眼中的景象十分诡异,虚幻,风言微擦眼,茫然回头,发现吹奏的是乐师,不是菘青。
笛声停止。
“怎么了,我符音不可以吹吗?”
风言微回过头:“真想死在战场上。”
“现在听说战事将近,你还要去拼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