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普通的房间，记忆模糊的时候，这间房子又空旷又高大。

小姑娘每回客厅吃饭的时候，她总会回头看门缝里的房间。房间没什么陈设，床，小柜子，桌椅，没了。这是哥哥的房间。柜子矮小，放不下多少衣服，上层只是塞些被子毯子之类，看着拥挤。

哥哥每次打开柜子都需要弯腰，但是对于小女孩，最上层的格子她踮起脚才能碰到一点。她看不到上层里面还装了什么，好奇心始终驱使着。她会抱来小凳子垫脚，勉强打开上层格子的柜门，手伸进里面摸索，哥哥会在旁边笑着看。

“我不要上幼儿园！我不要上幼儿园！”第一次来到陌生的地方，在小女孩眼里不过是监狱一般，小孩子们都在哭闹，哭声吵耳朵，都说里面有很多小怪物，只要不听话就会拿棒子打人。

小女孩第一次进去，她便已坐不住。熬到自由活动时间，她不顾铃声就钻着栏杆缝逃出去。

外面的世界有太多跑来跑去的大东西，大人们也是各自走来走去，他们会去什么地方呢？

走了好久，又是好多人，滴滴嘟嘟的喇叭鸣声，大门有很大哥哥大姐姐走来走去，直到哥哥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

“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不要进去。”

“总要进去见老师呀。”

哥哥慢慢蹲下，喘了些气，像是很疲累的样子：“只要你每天乖乖上学，我的柜子里面就会有你想要的东西变出来。你想要什么？”

小女孩想了想，学校门口总会有好吃的零食和琳琅满目的小玩具，她想要好多东西。

“手指饼干。”

“那下午回来就会有了。”

每次放学回来，她都会搬着小板凳去摸索上层柜子，手指碰着塑料袋的欣喜会充满整个房间。

有时候会有饼干，有时候会有薯片，有时候会有蛋卷，有时候会有她看了很久的发夹。

大人总是匆忙的，好像永远没有完全闲暇的时间陪伴女孩。

哥哥好像也时不时不在家里过夜，有时候他的柜子里摸不出想要的东西了。

后不久家里来了位亲戚，大人们谈论时提到某个字，亲戚神色都会变得很可怕很惊讶——“癌”。小女孩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在旁边看着，一提这个字，大人的脸色都会阴沉，像是很可怕的东西。

“妈妈，‘ái’是什么？”

“小孩子不去打听这些，快去一边玩。”

大人们总是讳莫如深。

是很可怕的东西吗，很可怕的东西吗？

夜深了，爸爸妈妈都没在家，但是小女孩还是在思考白天听到的东西，却害怕得睡不着觉。她悄悄爬下床，跑到哥哥的房间，床上一如既往没人，顶层的柜子溜开小缝。

“不睡觉的坏孩子——”

柜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像是有什么怪物要从里面爬出来。

“ái来啦——”

“ái要来吃小孩啦！”

小姑娘再也不敢看柜子里面，转过身大哭大闹跑回爸爸妈妈的房间，躲进铺盖里，害怕得不敢出来。

是不是ái已经把柜子里本该给她的东西吃掉了？难道也把哥哥吃掉了？

夜晚对小孩子来说很漫长，即使再害怕，她也在被窝睡着了。

被窝捂得很严实。梦的灵魂会离开原来的躯壳，轻飘飘的。远远传来列车运行的声音，站台旁，一个大姐姐拿着黑盒子，花狸猫在旁边喵喵叫个不停。

醒来的时候大人们都又着急又含着泪的。说是什么“缺氧”“差点捂死了”之类听不懂的话。

她醒来的时候鼻涕泪糊着一脸，抱着妈妈，哭喊着：“ái要来吃我了！我再也不要一个人睡觉了！”

大人只是诓着：“不哭不哭，才不会吃小孩……”，明明说谎，它就是

来了，明明从柜子里钻出来了。但是终于有人抱着，感觉舒服了些。

“今天去看哥哥噢。”

“哥哥在哪里呀？”

“医院。”

“医院是什么地方？”

“治病的地方。”

治病？什么是治病？她第一次去病房，充斥着药水的味道，很难闻。大人们只是互相谈着话，她觉得夹在大人里很烦，哥哥躺在床上好像也没什么。床边也有个小柜，哥哥悄悄投过来目光，伸手点了旁边柜门，然后继续应和大人们说话。

也是柜子，她先悄悄打开柜门，里面放着一些书，还有小盒子。先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一看，竟是她喜欢好久的、校门口玩具摊上的小手链。

这个柜子也能变出她想要的东西！

幼儿园时光里，每次放学她见到妈妈都会问，什么时候去医院，每次去医院都要去开柜子看看惊喜，什么牛奶，蛋糕，水果都会出现。

快上小学了。她认得些字，也会自己放学回家，毕竟离家也不远。她回家还是习惯性跑到哥哥房间，打开柜子看看，这次她不用搬小板凳，踮着脚就可以够着摸索，偶尔还是能摸索到好玩的，只是次数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