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妮继续说:“但我还是不喜欢他,他没有为说出的话向我道歉。”
老妇人揽住杰妮的肩膀,用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时间和劳动剥夺了她指尖的柔软,赋予了她全然不同的力量,那是年龄带来的智慧所在。杰妮的手指被包裹在她的手里,触碰着人生的纹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站着,就在这时老妇人开口了:“你是对的,年轻人之间的事应该留给年轻人自己解决。”
亚历克斯的鞋尖轻轻磕着地面,下巴绷得很紧。杰妮看向他,他们相互看着,沉默渐渐加重。
“对……对不起……”亚历克斯磕磕绊绊说道,仿佛天生对这三个字过敏一样。
确实,他心里暗暗承认,这是我的错,所以道歉也没什么。但看着那双燃烧的眼睛,除了对不起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又试了一次:“杰妮真的对不起,我们忘了这件事吧。”
“不要叫我杰妮。”
“都听你的,琼斯。”
临近正午,太阳照射在地面像给所有人都披上了一条加热毛毯。
挨着房子种下的两棵枫树枝叶繁茂,只有朦胧的日光透向树冠漏过去,斑驳的光线打在窗框上投映出一片小小阴影。
亚历克斯一动不动地站着,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他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但鼻子有些痒。
失神的功夫艾芙琳已经将杰妮带进蓝房子里。
曾经呼啸的冷风使松木房子老化,染上了灰扑扑的颜色,漆成湖蓝的窗框也起皮、开裂了。
但屋内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一进屋里,杰妮立刻闻到了油酥派的黄油味,暖融融的,甚至融进了她的衣服里。
香甜的味道刺激着,杰妮不安分的胃更加嚣张了。
走廊上能听见断断续续的电视声,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一张大得出奇的土黄色地毯,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掉了大半,香气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未等杰妮拒绝老妇人就将她领进厨房,“你不冷吗?亲爱的,你应该穿件更厚的外套……我叫艾芙琳,如果乐意的话,就叫我奶奶吧。”
杰妮被油酥派的香气迷惑住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餐桌旁,艾芙琳的双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脸有些发烫。
“谢谢你,艾芙琳奶奶。”杰妮不安地动动身体。
艾芙琳笑了笑从烤炉里端出一个巨大的搪瓷盘,里面的派盖着又厚又脆的酥皮,黄油的香气更浓烈了。
亚历克斯接过油酥派把干净的盘子放进去加热。
“你应该先洗手的,亚历克斯。”艾芙琳皱着眉头。
亚历克斯不服气:“嘿,我只是摸了达斯迪,它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我敢说达斯迪已经半个月没洗过澡了,它就和你一样不爱洗澡。”
“不要说这个!”亚历克斯脸红透了,迅速朝餐桌方向看了一眼。
蓝桌布盖着餐桌,上面放着黄色的塑料杯子,铁质的刀叉下压着草绿的餐盘垫。
桌子上摆着四副刀叉,却只有三把椅子,杰妮不免疑惑。
突然,电视机的声音停止了,杰妮听到一阵轮子的转动声,厨房门口出现了一位坐着轮椅的老人。
他的鼻子很大,嘴角阴沉地压下去,头上光秃秃的没几根头发。眉毛倒是很多,和亚历克斯的一样。
“哼——要跟这些新面孔打招呼还真是不爽。”他低着头没搭理杰妮,嘴里振振有词转着轮椅径直来到餐桌旁,轮椅正好卡进了那个空位置,严丝合缝。
“别这么说,乔治,只要你好好看看就能知道杰妮是个熟人。”
杰妮摇摇头,对此并不认同:“可我从没来过星露谷,艾芙琳奶奶。”
“哦……亲爱的,你长得和你爷爷很像,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了。”艾芙琳解释道。
杰妮接过亚历克斯递来的盘子,有些烫手,不过保温功能一流。
“您见过我爷爷吗?”
“他也坐过这把椅子和我们吃过饭呢。”艾芙琳在杰妮的盘子里放了一大块油酥派,一些豌豆和胡萝卜,还有一个烤发面卷,最后用汤勺浇上肉汁。
乔治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杰妮:“你是那老家伙的孙女?”
“是的,先生。”杰妮点点头。
“那他人呢?也回来住了?”
“我爷爷他已经过世了……”
乔治没说话,咽下几口饭转动轮椅离开了厨房,电视机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响起。
杰妮感到有些无措,忙问艾芙琳:“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孩子,不是你的错。”艾芙琳安抚似的朝杰妮笑道,端详杰妮的面庞,从方形的镜片后能看到她的眼睛,“他只是没想到……你不知道,在一切都好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去钓鱼呢……”
“爷爷只是先去了由巴那里,我们以后也会去的。我爸爸总是这样说,可我不知道由巴存不存在。”
“相信即存在。是的,孩子,由巴会保佑我们。对于充满爱与希望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