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下坡,车子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
车身所有零配件都在响,似乎要散架。
他整个上半身趴在方向盘上。
牢牢卡住。
道路一个急转弯,面包车飞出路面,撞倒前面一棵小树,飙高至半空。
像悬停在秋风中的蜻蜓。
山谷底部是一条小涧,腾起一团火焰。
救援人员到达时,只见方向盘上卡着一具烧焦的尸体。
车里的一箱箱行李了无踪影。
山风穿过,灰烬翻滚四处飞舞。
老十一在接应地点等,挑着一箩筐的五香花生,坐在路边石头上。
“卖花生,卖花生。”
有气无力的声音好像落在地面的绿叶上趴着的一条青虫。
它知道这片叶子是最后的大餐。
它化蛹成蝶的最后一餐。
哦,不,已经没有机会化蛹成蝶。
这是它死亡之前的最后一顿饭。
必须快点吃。否则被踩死了。
腰间的BB机滴滴响。
发来一条信息:货被检查站拦住,行李已经进来,大概两个小时到,请接。
一直提醒老大是否可以买个砖头,方便随时随地联系,请示汇报。
老大问假扮的是老板还是走卒?
他一声不吭的结束话题。
假扮老板?你肯吗?只要你点头,我假扮李嘉诚,坐直升飞机到处跑,像那个曾梦云。
这个三岔路口,左边进县城,右边进冠山。前面一里地就是姜家堡路口。
由于距离县城还有三里地,行人稀少。只有赶集的日子才会热闹。
那个年代,要么在家要么田间地头上班单位,两点一线,买菜都顺路而为。
只有赶集的日子才特殊。仿佛蚂蚁窝被捅,人烟稀少的路边都是匆匆走路的农民。
肩挑手提车推各种物品,希望卖个好价钱,换个看录像吃美食的座位。
老十一觉得不妥,今天这里卖花生,傻瓜都会知道他脑瓜长了草。
再多叫卖几句,阿sir肯定会来盘问。
停口,把搁在箩筐口上的簸箕抬起,倾斜。
簸箕里面的花生哗啦滑进箩筐。
从另一个箩筐里拿出一个大肚子锡壶,倒满一搪瓷口盅老酒。
喝一口,满意舒眉,开始剥花生。
一粒粒焦香崩脆在嘴里破碎冲撞,仿佛冬日暖阳。
虽然天气开始热,山区的初夏还是怡人。
在路边吃酒吃花生歇脚,倒是正常。
远处绵延大山里隐藏着一个个乡镇,来往县城做小生意办事的旅人在此驻足,或是憧憬街道的繁华或是休息留足力气继续向前。
酒水很快把两只手搞得黏糊糊,这是糯米老酒的特色,糖分高。
花生衣碎片粘在手上很不舒服。
左右分叉路之间是一个高地,高地上有一口大大深深的山塘。
池塘边很多菜地,种了地瓜,雪豆等应节蔬菜瓜果。
池塘水干净清冽永不减少,冬暖夏凉具有泉水特征。
池塘中间深不可测,据说和远处大山里的石门湖相通。
每年都有顽皮的少年在此游泳溺毙。
一到清明重阳这里就阴风阵阵,哭声隐隐。
老十一挑着箩筐走上来洗干净手,顺便喝了两口矿泉水。
靠在池塘边的桃树下向远处张望,希望看见面包车的影子。
天快黑,即使出车祸也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