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俊秀青年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我倒觉得这拜月教深不可测,你想他们在山中蛰伏多年,可连周围的老百姓都难一睹真容,足见十分谨慎,能做到这么神秘,一定是组织有序、纪律严明的,这几年,我们派了无数的探子,没一个能回得来,只有一人能传出一份血书出来,绝不是一般的土匪、山贼那种乌合之众那么简单”。
听着年轻人的谈话,费扬古眉头紧锁,点头说道“组织有序、纪律严明、培养死士、大肆敛财,哼,这拜月教这么苦心经营,必有野心。”。
费扬古扬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激起一阵烟尘,另两个人望着烟尘缓缓飘落,都默然不语。
原来这三人并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东厂锦衣卫的盖世太保,来此是秘密查案的。
这年为公元1636年,崇祯十年的深秋,这时的大明王朝,关内有如火如荼的农民起义,关外有虎视眈眈的努尔哈赤,真可谓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
可京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们丝毫不觉,还在大肆庆祝前几日,明将孙传庭大败陕西流寇,生擒贼首高迎祥,并带回京城斩首示众。
贵族们觉认为,贼首高迎祥被杀,反贼主力已被围剿,剩下的残余,如一盘散沙,很快就会被消灭干净,我大明王朝,承天授命,繁荣强大,四方来朝,万古长存,岂是一个小小的高迎祥可以撼动的。
至于关外的努尔哈赤,蛮夷一个,依靠山海关的铜墙铁壁和吴三桂的十万精兵根本不足为惧。
崇祯皇帝也在为消灭农民起义而沾沾自喜,自居为中兴之君,一时间,朝臣纷纷上奏吹捧皇帝圣明,朝贺之声不断。
素不知,大明王朝早已是强弩之末,这次胜利只是回光返照,后来证实这是明王朝的最后一个胜利,春风得意的崇祯帝如果知道10年后自己的结局,不知会做何感想,而那些卖力吹捧、拼命向上攀爬的大臣们如果知道10年后竟会落个救生不得,求死不得的境地时,会不会为今天的苦苦攀爬而后悔。
人生的有趣之处,在于看不到结局,所以才有希望,其实,这些希望最后十之八九都会如绚烂的肥皂泡般破灭了吧,活着,大抵如此,人如蝼蚁,苍天无情。
而就在这欢呼庆祝的时刻,一股暗流正汹涌澎湃而来,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近几年,京畿等地出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叫“拜月楼”,类似黑社会的性质,垄断了京城的赌场、妓院等下三滥,又很有油水的生意,没有人能说清楚这个组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只是前些年,京城原来那些地头蛇,赌场把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横死,所霸着的地盘纷纷易手,落入谁人之手,说不清楚,幕后之人从不露面,只知道管事的是一群操着东北口音的年轻人,每人把守一个场子,这群人的首领名叫王明,也很年轻,此人是个生面孔,不是京城人,不用看,只听那口东北口音就知道了,那这事就不对了,要知道中原有句古话:“强龙不压地头蛇”。
京朝建国两百多年,自明成祖朱棣迁都燕京,京城已经繁荣了上百年,多少皇亲国戚,多少达官显贵,这里的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关系网交错纵横,说白了,就是京城的水太深了,地头蛇互相倾轧还来不及,竟被一个外来人全灭了。王明此人也比较耐人寻味,要知道,中原社会历来讲究出身、讲究资历,京城是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一个砖头飞出去,砸了十个人,9个是官宦人家,还有一个是皇亲贵胄。
王明这种没出身、没资历、没背景的整个一个三无人员的外地人,不靠官府,不攀显贵,就把不服的人全灭了,把京城最大的肥肉给吃了,竟然没人敢吭声。
对他的了解,似乎只有住处门帘上那块匾额,三个烫金的大字“拜月楼”。他手下的人也自称“拜月楼”中之人。
本来,这种不入流的案件,衙门管就好了,国家此时正值多事之秋,无暇顾及。也可能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知白守黑。不过一件事的出现,连皇帝也坐不住了。
假金子事件,刚开始只是流通与市井,有官员调查过,可查案的官员离奇死了,案件悬着,这次庆祝剿灭反贼时,皇帝拿出库银赏赐将领,发现有的金子竟长出“绿毛”来,皇上大怒,下令彻查,事态越发严重了,官金都查出假的了,连官金都敢染指,这假金子还不得遍布全国啊,还有,那些真金子都去哪里了,这事被老百姓知道了,必然人心惶惶,物价上涨,到时候新一轮的混乱到来,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皇帝和大臣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也庆祝不起来了。
崇祯帝传召了东厂锦衣卫下了死命令,查不出来就拿人头来见,所有的锦衣卫行动起来,查遍全国的熔坊,最后,沈阳的熔坊查出了问题,假金子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逮捕了熔坊的所有人员进行审问,熔坊总管供认,这种假金子已经生产了四、五年,材料特殊,用肉眼几乎无法鉴别,指使者是一个叫拜月教的组织,这个组织势力强大,在沈阳城经营多家赌坊,手段残忍,对于不服从者往往全家灭门,他的前任就是被灭了门,他实在是不敢不从啊。
锦衣卫连夜抓捕“拜月楼”,这个组织的消失,与出现一样神秘,一夜间,各地人去楼空,如人间蒸发了般,这个案件是费扬古的老师,大学士周延儒审理的,没有人见过“拜月楼”的真容,最后只审出了一点,假金材料从长白山运来的。听到这三个字,周延儒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几年前,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上报说吉林长白山一带活跃着一个神秘教派,倒卖私盐和武器,京城先后派去了几批锦衣卫去查都是有去无回,只有一个飞鸽传书回来说贼匪穷凶极恶,人数众多,密谋所图,绝非普通山贼,干系重大,可人最后也没回来。
之前国事紧张,没有重视此事,现在看来真是失误,这拜月教暗中长期暗中积累财富,又倒卖武器,难道是一股新的反贼?周延儒反复琢磨王明这个人,半响,“啪”的一声,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气的直抖道:“王明,明亡,王明,明亡,哼,好嚣张的贼子”。立刻叫来费扬古,让他立刻亲自带人去长白山查明情况。
费扬古耳边回响着周延儒的叮嘱:“拜月教洗钱制钱,掏空国库,这是窃国,他们与高迎祥那些反贼一样,都是在撼动大明根基,只是高迎祥在明,他们在暗,所以拜月教更可怕,更可恨,你一定要将他们连根拔除,以绝后患啊”。
费扬古,任东厂锦衣卫副都统、监察御史,乃锦衣卫二号人物,统领盖世太保,官居二品。
得到授命,立即带着得力手下,化妆成收秋货的商人来长白山附近转悠半个月了,消息少的可怜,拜月教神秘到连周围的老百姓都很难一睹真容,想到这里费扬古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黑暗中胖子呼噜声渐起,心想这人真是心宽体庞,这么快就入睡了,此人名叫曹旭东,跟随他多年,性情粗犷、心直口快是个很得力的助手,至于那个比大姑娘还漂亮几分的年轻人叫蒋明溪,来头可不一般,父亲是翰林院大学士蒋朝宗,大伯是当朝都御史蒋正宗,兄长蒋明堂是探花,正是蒋明堂将弟弟推荐给他做副手的,出身权贵,进锦衣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费扬古一开始没看上这个一帆风顺的世家子弟的,不过时间长了,发现这个公子哥还蛮机灵的,做事胆大心细嘴严,比曹胖子会看事,于是办差经常带在身边,一来给蒋明堂面子,二来弥补曹胖子的粗心。
不过这小子长得太好看,到哪都招风,而蒋明溪来者不拒,对于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人们,他都彬彬有礼,若有若无的,弄着人家更是浮想联翩,听说他家里已经给他和某大官的千金定亲了,这小子却还这么到处留情,哼,还是个纨绔子弟,费扬古打心底这么认为。
费扬古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心中的担心也和这漆黑的墨色一样,久久无法化开。